Z先生（八）

我总会觉得很难过。

因为我对妈妈来说算是一个失败品。

因为她年轻的时候不太懂如何做好一个母亲，还因为工作的原因让我对她的记忆出现断层。

我没有办法亲近她，很多时候我们就像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无论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话，我只会对奶奶说。

她知道这一切无法挽回，于是她现在对弟弟关怀备至，从没想过要假手于人。

弟弟每次缠着她不让她走，只要她抱不要奶奶抱的时候，我总觉得她在内心窃喜，觉得弟弟是不同于我的且完全归属于她的。

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想。

可我就是这么想了。

很多时候我都不太能理解她的想法，但或许其实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比如她舍得花550元给弟弟买一辆他压根不会操作的玩具车，却不愿意花600元给我买一套并不昂贵的汉服。

比如弟弟过敏之后她慌得掉眼泪还执着的要查出过敏源，而我出现过敏情况她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以前不都是自己就好了吗？”

我其实不太能接受，但我甚至都不能说。

小时候的我一定会把心里所想的全部告诉奶奶，但自从我发现告诉奶奶的话奶奶都会向说玩笑话一样转述给妈妈后，我就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我甚至不能写日记，因为我会害怕这么明显的东西会被他们看到。

我也不能说给朋友听，因为朋友一定会对我说：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你想太多了。

对啊，我就是想太多了，我就是太敏感了，我就是太矫情了，我就是在无理取闹。

可我是真的在难过，是真的很难过。

我每年夏天在家都会因为不明原因出现过敏，全身上下冒出红色的疙瘩，随便动一下都痒到窒息。

每年夏天，也就意味着我这样的情况到目前为止持续了二十年，而我始终不知道过敏源是什么，但我确定一定是家里的什么东西，因为如果那个夏天我没有回家，就不会出现，但之后一旦回家，无论春夏秋冬都会出现。

我记得去年冬天，明明是冬天，我却出现了这样的反应，那一次还是我最难熬的一次，已经痒到我睡着睡着就会醒过来的地步。

我一直有熬夜的习惯，于是这样凌晨睡凌晨醒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周，我终于忍不住把情况告诉了爸爸妈妈。

我以为他们很清楚，如果我不是真的忍不下去了，我是不会让他们知道我有哪个地方不舒服的。

我以为他们很清楚。

然后我妈妈随意的看了一眼，就对我说：“以前不都是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吗？”

然后呢？

的确是这样，那然后呢？

我甚至都觉得自己哪天就会因为睡眠不足神经衰弱而猝死了。

其实都长十九二十年了，再痒我也能忍着装作如无其事，我甚至都不会动手去抓，但我却因为它一次又一次醒过来。

如果因为木偶不会哭就认定木偶不会疼的话。

我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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