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一年的第一天,木兰围场又重回了寂静。永琪以过年为由提前遣散了八旗军队,让他们出发前往关外与家人先过一个团圆年再继续戍边,仅剩下一小队御林军等着护送将军等人回京复命。帐子和火堆一撤,本就空旷的木兰围场更显静寂,间或有一两只苍鹰飞过,一声嘹亮的轻啼与远处的重山叠影一同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小燕子最是坐不住,一大早起来去闹闹这个,喊喊这个的,整个营帐都被她搞得热闹的不行,永琪没办法披着衣服跟着她出来,没两步就碰见乌青着眼的萧剑,不满的瞧着她,再瞧瞧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永琪,恨铁不成钢道“你不能管好你媳妇儿?大早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永琪还没说话,小燕子已经转过身理直气壮道“人家别人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你自己一个人睡,还睡什么懒觉?”
饶是永琪一向习惯于她的语出惊人,也没忍住笑出了声,却看见晴儿从帐子里走了出来,刚好听见小燕子这句惊人之语,一时间脸红的不行。
小燕子也惊得不行,脱口而出道“晴儿,你,你们。啊,那真是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吵了你们了”一边说着还一边往永琪身后躲,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揶揄的朝两人挤眉弄眼。倒是永琪有点沉不住气,紧张的问道“晴儿,你们真的?”
虽说他大体上对萧剑还是满意的,可晴儿毕竟是一同长大的妹妹,如今六礼未成,怎能草草行事。想到这,语气不由得有点严肃,看向萧剑的眼神也凌厉了起来,惊得萧剑不由得打了个寒蝉,吓得晴儿赶紧解释道“哥,你别误会,没有,只是昨天聊天聊的晚了些,什么,什么都没有生”
她说这话时不自觉的低下了头,露出脖子上的一点点痕迹,永琪无语望天,强忍着想要和萧剑打一架的冲动,咬牙切齿道“那也不行,你是姑娘家,住一个大男人的帐子叫什么事”还想再说什么,小燕子突然又探出脑袋道“啊,那当初我们没成亲时,不也在外边一起过过夜吗?”
“那怎么能一样,我又,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他条件反射的反驳,却是越说心越虚,倒是小燕子笑个不停,从他身后蹦出来拉着晴儿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可不关心。我只想着,今晚你们会发生什么”
萧剑和晴儿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刚好那边紫薇和尔康也走了出来,小燕子挥着手招呼着她们,就听见尔康道“一大早起咱们五福晋又有什么吩咐,臣洗耳恭听”
小燕子踩他一脚,恶狠狠道“好你个尔康,紫薇一回来你就原形毕露了。一天不开我的玩笑,我看你就身上不舒服”
众人哈哈大笑,永琪揽住她道“好啦好啦,你这么一晚上就因为这一件事高兴的手舞足蹈,大半夜都不睡觉。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把大家都折腾醒了,还要卖关子呀。我看啊,你的好哥哥,好妹夫可都等不及了!”
小燕子大大的眼睛一转,瞧着尔康和萧剑两人都点头哈腰的冲她作揖,双手叉腰自得道“我呀有个想法。今个是大年初一,多好的日子,不如咱们喜上加喜,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如何。”又转身看着她们两对,跳回了永琪怀里,拉长声音道“不然啊,有些人怕是要花力气为蜜蜂,酿的那些蜂蜜啊,齁死我和永琪了是不是”
话音刚落,四人眼睛一亮,也都是激动欣喜个不停。小燕子更觉得骄傲,戳了永琪一下“你看看,你昨晚还说我毛毛躁躁慌里慌张,竟想一些馊主意。我这次这个提议是不是很不错”
永琪点点她的额头,“是是是,咱们小燕子格格的主意哪有错的时候呢”瞧见她还在那志得意满,笑道“可是小燕子格格,这两个新娘可就交给你和明月彩霞她们啦,赶紧收拾起来吧!”
话还没说完,小燕子已经拉着紫薇和晴儿跑开了,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瞧着她欢脱的背影笑的满足,还好还好,她出了宫,还是那只自由自在风风火火的燕子。
婚礼虽然仓促,但是却一点都不简陋。萧剑的朋友多,在山下兜兜转转了半天买了一堆东西回来。红布红纸红衣服,还有一堆民间嫁娶常用的花生、桂圆等,才刚回来,就被小燕子派来的彩霞搜刮一空,只说让他们三个人快去准备,吉时一到保准还他们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三人应着,把这三个帐子都用红布装点起来,剪不出什么喜字,永琪直接撸起了袖子,挥毫泼墨写就一个个流畅飘逸的喜字,惹得尔康道“谁家的婚事能有这样的殊荣,喜字还是五阿哥将军亲自写的”
这么忙活了一整天,月亮弯弯一轮挂在缀满星子的黑幕上,几丛火堆映照着火红的帐子更显喜庆,小燕子和永琪被众人推着坐到了主位,一个脸上笑的大大的眼睛都快要看不到,一个却只是轻微的勾着唇,一脸不快的样子。眼瞧着明月彩霞一人扶一个的出了帐子,抬脚轻轻的踢了一下永琪“别绷着脸了,你女儿出嫁还早得很呐”
原来刚刚几人商量着一会拜高堂时该怎么办,尔康和萧剑都笑道“自然该是小燕子和永琪坐上来,论起来,永琪是晴儿和紫薇的哥哥,长兄如父,坐这个位置也不算僭越。至于小燕子嘛,就当是跟着永琪享福了”
小燕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若不是永琪拉着,一定要拳头相向,努嘴道“算了,看在你们今天是新郎官的份上,我就饶你们这一回。”两人赶忙小燕子女侠长小燕子女侠短的,已经把她按在了座位上。倒是永琪,总觉得萧剑和尔康都比他大坐这里不太合适,直到萧剑悠悠说道“全当提前体验了,你家韵果儿将来出嫁的时候,你也要坐主位不是”
此言一出,永琪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也不推辞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一派阿哥的架子。扰得小燕子忙把两人推出去准备迎接新娘,自己又坐了回来瞧着这位五阿哥时不时爆发一次的小孩子心性。
小燕子又安慰了几句,永琪才转了脸色,一同看向走过来的两对新人,紫薇终于是穿上了小燕子做的嫁衣嫁给了这些年心心念念的少年郎,晴儿也是一袭红衣,虽是简朴却被幸福称得华贵无比。莲步轻移,终于站在了曾让她一见倾心的故人身旁。
永琪和小燕子相视一笑,齐声喊道“一拜天地”两对便一同向天地叩首。又赶忙坐回来唤道“二拜高堂”,自得的受了两对的叩拜。
尔康瞧着他们两人这又是当司礼官又是当高堂的忙活劲,觉得好笑极了,差点没忍住笑意又被小燕子瞪了一眼。直到“夫妻对拜”才缓过神又盯着紫薇的红盖头乐呵呵的傻笑。“送入洞房”话音刚落,两对便都猴急的分向两帐,只留下面面相觑的永燕夫妇。小燕子早就忍不住笑,拍着腿道“笑死我了,你没看见尔康那个表情,盯着个红盖头就在那笑个不停。我都害怕他笑抽过去”
永琪宠溺的刮了她一个鼻刀,“你是不知道,我当时看着一袭嫁衣的你美得动人,想到我们终于修成了正果,才是笑得快要抽过去呐。”又搂住她道“真好,兜兜转转这些年,咱们这些人还在一起”
小燕子靠着他的肩,也感慨道“是啊,现在看起来,还是我们最为快乐,最为幸福。”又转过身来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庞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道“永琪,幸好有你,有你真好”
永琪也搂着她,一手轻握着她的手,眸子里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星子,“这话该我说才对,我这一生,幸好有你,不然该是多么的了无生趣。小燕子,你就像一场意外闯进了我的生命里,我真的无比的感激上苍。”低头瞧着她的眸子一如当年般澄澈轻灵,更如初见时那抹倾心动人,心下一动便朝着那红唇吻了上去。小燕子偏头一躲,狡黠一笑“这样好的日子,不去闹洞房也太无聊了吧”
那种明明志在必得却又突然恍了神的感觉,一如当年他已然撑满了弓要猎鹿,眼前却突然变成了一个明媚的姑娘,目色惊惶却又温暖澄澈,只一眼,便让他此生无法自拔,他轻笑了一声,由着她蹦起来把他拽了出去,向着两个燃着红烛的帐子走去。
就是这个姿势,多少有点奇怪。小燕子轻手轻脚的探头探脑,永琪一脸无奈的瞧着她,最后实在没忍住“小燕子,这是草地,走起路来基本没什么声响”后半句他没说,这个时候两个老男人怕是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盘算着一会怎么抱得美人归还不够,谁有心情管外边的动静。
永琪猜的没错,这两对的确是没有心思管小燕子想怎么看热闹。颤抖的手单是挑开那喜帕就试了好几次,惹得小燕子差点笑出声,附在永琪耳畔悄声道“我哥平日拿剑不是稳得很吗?怎么现在连根棍子都拿不稳。”一边说还要一边再前扑,又嫌永琪的影子挡着光,大剌剌的让他往后退两步。
永琪哭笑不得的稍微往后站了站,被小燕子带的也有点好奇,又得分心看着她这奇怪的姿势千万别摔了。突然听见小燕子倒吸了一口气,吓得他赶紧往前走了两步,也瞥见了里面的盎然春色,垂下的帘子随着风动,隐隐约约还能听清里面的交谈声,紧接着是一阵嘤咛,自小学着‘非礼勿视’的永琪再不敢看下去,一手蒙住小燕子的眼睛便想把她拉开,谁知道一拉一扯间失了力度,两人双双向后倒去。吓得他忙把小燕子抱在怀里,一手搂着腰,一手护着头,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这一切,似曾相识,好像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草原,甚至连风中草的清香味都那么的一致,一时间好像忘记了惊讶与慌乱,只闭着眼睛感受着对方温暖的呼吸与咚咚的心跳声,以至于当两个人终于停下来时,竟然都有几分意犹未尽之感。
永琪的手还拦在小燕子的腰上,四目相对间,她能清清楚楚的看得见他眸子里自己的俏影,胸脯随着紧促的呼吸而起起伏伏,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明明是正月的天气该是很冷,此时却仿佛连风都是暖的,她听着耳边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看着眼前无限放大他的模样,只觉得脸烫的不停,心下一动,一双手便勾上了颈。她轻笑的眨眨眼,用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腔调“将军,隔壁两间帐子都是‘芙蓉帐暖度春宵’,您要去哪呀”
永琪皱了皱眉,无可奈何道“平日里让你读句诗,仿佛能要了你的命。怎么偏偏对这几句倒是背的滚瓜烂熟,要是让皇阿玛知道了,又得说我‘去管管你那刁蛮福晋’。然而话虽这么说,动作却是一点也没停,温柔的吻留在她的眉间脸颊又至嘴角,一双手轻轻抚摸着那两弯柳叶眉,“你这么爱背诗,那我再教你一句欧阳文公的诗吧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他说这话时极尽温柔,一双眸子倒映着她的影子,温柔的仿佛能溢出水来,末了最后一个吻留在她那双大大的眼睛上,说话间呼出的气息撩拨着她已经红透的耳朵,心跳蹦蹦的仿佛装了只小兔子,惹得永琪笑道“是现在心跳快,还是当年瞥见我射过来箭心跳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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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好像过了许久,不远处传来哒哒的声响,终于挣开彼此怀抱的两个人躺在草地上双双喘着粗气,看不远处一只迷途的小鹿消失在了林子尽头,彼此对视一眼,想到今日的荒唐,小燕子最先笑出了声。
一开始只是勾了嘴唇,又觉得有些难为情,努力的憋着笑,最后永琪无奈的把她搂在怀里,一手折了朵才开的花别在她脑后,笑道“别在憋出内伤了,想笑就笑吧。那鹿反而不也是你本家不是?”话音才落,小燕子已经埋首在他怀里笑出了声,迎春花随着笑意起伏飘荡在他眼前,小燕子从他怀里抬起头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永琪靠在树下,微曲着腿,领口因为刚刚她的拉扯动作微张着露出星星点点的红痕,骨节分明的手在空中随意舞着旋来还带着些许暧昧气息的风,许是察觉到她炽热的目光,慌张的瞥了她一眼又赶忙的移开,惹得她笑道“当年草原上你不是勇敢的很吗,人家没说同意你就生扑过来,怎么现在又跟个小媳妇似的”见他不理,又笑嘻嘻的倚回他的怀里,玩弄着他辫子上的穗子,突然道“永琪,你怎么知道我能看懂你给我写的信”
他笑着替她把衣服整了整,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媳妇儿有多聪明我能不知道吗?”小燕子听了果然眉开眼笑,在他脸上留下亲了一口笑嘻嘻道“那是当然,我一看就知道你什么意思,毕竟咱们是在木兰围场初遇的呀。”
夫妻两相视一笑,据乾隆二十四年那年春天的初遇,已经整整七年。所幸兜兜转转百转千回,还是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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