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这件事很明显没有那么容易过去，晚宜依旧被留了牌子，只是没有指婚，一场由一支步摇引起的指婚大作战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当然是乾隆和老佛爷之间的，小燕子和永琪秉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原则，无论你们说什么，如何威逼利诱，只有一个回应“不同意，你做梦”。

不过宫里宫外也的确是忙得不行。暮岁的身体还是不好，寻遍了名医，都只道这孩子体弱，没什么方法，只能看老天愿意让她活多久。她便也更没了心思进宫去处理那些烦心的事情。准格尔又传来消息，说是老汗王去世一年丧期结束，世子策零已经正式继承了汗位，并封了紫薇为大妃。可继承仪式上邀请了一群蒙古王公却偏偏没有大清官员，其反之心似乎已经昭然若揭，永琪日日忙着这些，已经是焦头烂额。至于那些娘娘们，正在摩拳擦掌的和那些新入宫得宠的美人们斗的你死我活，只有如嫣闲来无事，日日盼着小燕子进宫，好给她讲一讲日日请安的血雨腥风。

六月的时候，乾隆下了旨意，嘉妃的六格格指婚蒙古科尔沁亲王，据说嘉妃因此气的病了好几天，纵是千般万般不舍，也没有抗旨的勇气。小燕子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复杂，既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可也心疼那个才十几岁、曾跟在她身后小燕子姐姐长小燕子姐姐短的小姑娘，一晃几年过去，原来那时还哭着要糖吃的小丫头转眼间也要嫁人了。

七月十五，因太后信佛笃深，乾隆特下旨在圆明园办了一场盛大的盂兰盆会，请了高僧数人诵经布道，黄色的经幡混着香火的烛光在风中摇曳，偌大的法船一架架稳稳的停在福海间，遥遥望去便让人望而生畏。

自二十八年端午的那场大火后，小燕子便从未踏入圆明园一步。但这次的盂兰盆会，京城里有点名头的都被邀请了去，夫人小姐、稚子幼儿好不热闹。乾隆又专门点了名，要小燕子带着三个孩子一同前去。小燕子没办法，只好带着最近才有些好转的暮岁以及精力充沛仿佛永远也不困的朝年进了圆明园的大门。至于韵果儿，她早就在太后跟前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谁知本来一直病恹恹的暮岁一进来，反而活泼了不少，瞪的大大的眼睛，左右瞧着这里新奇的一切。

其实小燕子也新奇，虽是早便听说圆明园的瑰丽与精致，甚至被称为“万园之园”，可上次来因为一场变故，根本没来得及体会这里的魅力。眼见着两个孩子都是好奇的不得了，便也心情好的和永琪一手抱着一个转了起来。

朝年只会简简单单说几个字，咿咿呀呀的在永琪怀里胡乱挥着小手，暮岁倒是老实，只是瞪着大大的眼睛左右瞧着。就是抱着她的小燕子激动的不行，一会指着那石雕的动物吓唬暮岁，一会又好奇的摸摸那玉雕的神兽。只是苦了永琪，又要看着两个孩子，又要不停的解释，以防小燕子把大水法当作一根好看的柱子，把那神兽当作一只睡着的猫。谁知转着转着，却遇到一位身着红色袈裟的高僧，本是擦肩而过，怀里一直安安生生的暮岁突然大哭大闹起来，那僧人停下脚步，拧眉看去。

“爱恨嗔痴贪念多，人间何故留不住”他长长叹一口气，只留这一句，便转身要走。永琪面色一愣，拱手道“请问大师，此言为何意？”

那高僧一手合十，一手转着珠子，略一躬身道“万事万物，施主莫要强求。这孩子来人间走一遭，有恩要报，有怨要了，都乃天定。”说完，也不管永琪和小燕子迷惘又震惊的眼神，嘴里又阿弥陀佛念着离开。

小燕子用力拥了拥怀里的女儿，低头不语，这话说的不明不白，可她总觉得是她心里想的那样，是她从女儿出生那一刻就隐隐猜测的那样。抬眸看向永琪，他温和一笑，牵过她的手看向不远处的点点灯火。

两人才抱着孩子走到大宴的“慈云普护”，韵果儿就已经扑上前来，吵着要抱弟弟，老佛爷笑呵呵的瞧着这一家五口，“瞧瞧你们这一家子，儿女双全的多好呀”又拍拍晴儿的手，“你也要抓紧，算起来比小燕子也就小几个月。福家满门忠烈，尔泰又去了西藏，这含饴弄孙的希望就在你和尔康身上了”

晴儿低着头不说话，永琪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倒是小燕子劝道“老佛爷，晴儿一向面薄，您可别开她的玩笑啦”又附在老佛爷耳旁悄声道“等会得了空，我与她好好说一说”

老佛爷面色稍缓，那些说小燕子是狐狸精转世的话她不信，可深宫多年，她始终坚信，这个民间长大的小丫头，在闺房之事上绝对是自有一番功夫，不然也不能把她这清心寡欲的孙子迷的不知今夕何夕。

“小燕子，你躲在老佛爷那又说什么悄悄话呢？”乾隆的声音传来，还夹杂了朗朗的笑意。瞧见她和永琪怀里的两个孩子，乐呵呵的要去抱。

老佛爷使了个眼色，小燕子笑盈盈上前行了礼，“皇阿玛，暮岁这孩子刚刚看景看得累了，刚刚睡着，您体贴一下我哄孩子的不容易，只看永琪怀里的朝年吧。这孩子见了您，一准儿的激动”

此言不虚，朝年这孩子爱笑爱闹，此时正滴溜溜着大眼睛瞧着周围金碧辉煌的一切，被陌生的乾隆抱在怀里也不怯，反而笑嘻嘻的咿呀咿呀的微张着小嘴，眼睛澄澈得望着眼前这位威严而不失慈爱的皇玛法。乾隆有些笨拙的抱着他，神色在看到这孩子长相的那一刻更加的温和，永琪和小燕子对视一眼，早在孩子出生时永琪就说，韵果儿像小燕子，龙井像永琪，这朝年偏偏长得和两人一点都不像，倒是像极了老佛爷和皇阿玛。如今看乾隆的神情，便知道皇帝此时也是心里乐开了花。

老佛爷在一旁坐着也笑“这孩子长得真像皇帝小时候，性子也是一模一样的活泼。当年圣祖皇帝在时，就喜欢极了你的性子。”

乾隆跟着点头，抱着孩子坐在了那正中间金碧辉煌的龙椅上，也回忆起了当年在圆明园的日子，不由得笑道“是啊，朕现在总也想起那时候在圆明园和圣祖皇帝一同生活的日子。这祖孙情深冥冥之中也是传承，咱们爱新觉罗家的传承！”又转身看向永琪“这孩子小名唤做朝年，好听是好听，但是不大气。当年朕的名字便是圣祖皇帝亲自赐的，如今朕也给朝年起了名字，叫‘绵忆’如何，绵绵不断的福泽，亿亿万万的希望”

此言一出，众人都屏气凝神，皇帝频频以圣祖皇帝作比，又早有传言称当年雍正皇帝之所以能在九龙夺嫡中成功登基，尽是因为康熙帝看中了乾隆，要把皇位传给他这个宝贝孙子，那如今看这阵势，又看这名字，难不成不是子以父贵，而是父以子贵？

正当鸦雀无声之时，小燕子却撒娇道“皇阿玛，您总嘲笑我成语不行，可这亿亿万万的亿可是许许多多那个亿，朝年的名字不是要随着族谱取“心”字旁吗？”瞧见乾隆胡子一瞪，又笑眯眯道“不过回忆的忆也很好呀。永琪还教过我一首诗呢‘江南好，能不忆江南’”

她这一打岔，氛围也活泼了起来，纪晓岚直接接了话茬，道是还珠格格果然进步不少，想当年啊，要她做首诗，都是“吃饭论”、“喝水论”，不是冷了蜘蛛就是化力气为蜜蜂……

众人哄堂大笑，盛大的宫宴也正式开始，来来往往好不热闹。许是那场大闹储秀宫实在是让众人领略了这位五福晋的厉害，想着她应该不如面上这么好相处，这次来与她聊天寒暄的少了不少，都一窝蜂的扎去了最近和五阿哥平分秋色甚至隐隐要超过的皇上面前的红人——八阿哥永璇的福晋那去聊天。小燕子倒是乐得清闲，永琪和尔康在一处忙活着此次盂兰盆会的安保事宜，她把两个孩子交给了嬷嬷，目光转了一圈，看见晴儿正在湖边立着吹风。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好一幅秋夕美人图”小燕子突然从背后蒙住她的眼睛，笑语盈盈道。

晴儿知道是她，手里的团扇轻拍她一下，“我这五哥哥果然是个好老师，咱们五福晋都会吟诗了啊”

小燕子勾了勾嘴唇，“宫里岁月长，不用像以前一样盘算着生计，紫薇和你又都不在身边，我无聊的只能读读书、念念诗了”又叹一口气“那些个小姐格格见到永琪就像狗见到肉包子一样，我也得会念点之乎者也什么的”

晴儿听见那句比喻就没忍住，“果然是本性难移，永琪就是肉包子啊？”

“当然啦，你看着他瘦，实际上身上肉多着呢”刚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便看见晴儿已经红透了脸，忙用团扇遮住了。

小燕子笑的更开心，一手拉下她的团扇，一手舞着帕子，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个圈，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敛了笑意小心翼翼问道“晴儿，你与尔康，如今还只是表面夫妻吗？”

晴儿抬眼撞上她眸子里的震惊，点点了头，却没忽视她暗自松的那一口气，笑道“这下，你要替你的好姐妹放心了吧”。

小燕子被猜中了心事，一时觉得有些尴尬，条件反射的想反驳，“我不是，我，唉，晴儿说实话，我把你和紫薇都当作妹妹，亲妹妹。你们两个谁受点委屈我都不忍心。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你要相信，我希望紫薇过得好，可也希望你过得好！”

晴儿微笑的点点头，精致的两把头上的桃粉色的步摇随之晃着，映在湖面上温柔惬意，小燕子心疼极了她，没忍住道“晴儿，我觉得萧剑不值得”两年来一点音讯都没有，若真的有情，哪里舍得走得这样干干净净。

晴儿却莞尔一笑，“和萧剑没有关系。有些事只有情到浓时才最美好。我与尔康相敬如宾，志趣相投，如此这般，我已经很满足了”说完却又叹口气，“只是今日老佛爷说得也有道理，对于福大人和福晋，我真是多有对不起”

小燕子刚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便看见水碧急匆匆的跑过来，还未站稳便急匆匆道“福晋福晋，您快去看看小格格”。话还没说完，小燕子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往内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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