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去,天色暗下时,又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
呼啸的寒风毫不留情,横冲直撞,天气晦了,从缝隙看出去,苍黄的天底下,远近立着几颗萧索的枯树。
黎岑靠在窗前,外面的雪扑籁籁落下,她悄无声息,像长眠在了冬夜里,变成一只合翅颤抖的蝶。
琉璃灯照亮她周围。
雪花飘进来,落在她发间。
黎岑:“苏苏,我不同意,你这太冒险了。”
黎岑放下杯子,滚烫的热水在冰冷的冬天,一点点地冷了下来。
黎苏苏交叠的手紧了紧,她也知道她这个要求有点冒险,可根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澹台烬的确没有滥用妖法。
他们不能因为澹台烬未来会是魔神,就抹杀现在的他。
这对澹台烬来说,也不公平。
黎岑:“不公平?苏苏,那些枉死在澹台烬手下的那些生命,他们也觉得不公平。”
在她们那个时代,邪魔当道。
简单来说,妖魔成了主宰,修真者和凡人,反而成了见不得光的存在。
谁也不知道那个邪物,到底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但自从他入世以来,手段残忍,将仙门被打得节节退败。
起初还有不信邪的宗门,试图围剿他,后来这群修真者,被残忍地埋在了"万仙墓”,魂飞魄散。
无数仙尊陨落,剩下的宗门害怕了,只能躲起来苟延残喘。
自此,提起他,只觉得胆寒。
黎岑:“苏苏,天空灰暗,魔气盖住灵气,无法修行。人间瘟疫肆虐,尸横遍野,这些都是澹台烬带来的。”
他天生就是一个魔神。
黎苏苏:“阿姊,我觉得你对澹台烬意见很大。”
“……”
修真之人有灵根,正如天生魔物有邪骨。
若不是爹爹说过,如果不剔除掉魔王邪骨,即便杀了他,他依旧会吸食天下怨气而重生。
也就是说,杀他反而会让他更强大。黎岑早就手刃仇人了,管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地位。
黎苏苏:“不管怎么样,阿姊,我希望你能给澹台烬一次机会,我会在明天的婚礼上好好看着澹台烬的,我相信他。”
黎苏苏说。
她也不纯粹是因为澹台烬这段时间人畜无害的表现。
主要是澹台烬表现出来的,实在是太可怜了。
都知道,澹台烬六岁到盛国为质,一直被囚困于宫里。
听说他给太监洗过脚,连狗食都吃过。
这样卑贱的人,或许连大字都不认得一个,哪里比得上文韬武略的六皇子半点。
嫁给他的第一个月,三小姐哭了许久,又发脾气又谩骂。
这两个月才稍微好了些,但也不把澹台烬当个人看待。
“……”
黎岑想了想,也觉得或许是她太过绝对了。
力量本身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有使用者的初心。
若是澹台烬真的想做个好人,也能做个好人,于天下苍生,也算是一件功德。
只希望,澹台烬可千万不要辜负她和黎苏苏的信任啊。
黎岑:“那好吧,不过苏苏,面对魔神,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苏苏点了点头,站在修仙界的立场,不该替未来的魔王说话。
但不管过去多少年,即便长大了,她依旧是黎苏苏,那只从世间最干净的天堑仙池中睁开眼,俯瞰众生、眉间红羽的好奇小灵鸟。
她可以光明正大握剑杀了他,甚至将来一定会无情碾碎他的神魂,但她不能和别人一样,不相信漂亮孱弱,没有一点攻击性的澹台烬。
她不能明明睁着眼睛,却蒙上双眼,装作什么都不知。
明明,澹台烬也没有做错什么。
至少目前为止。
她眼中明亮,胜过屋外十二月的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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