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二十）

第二天难得出了太阳，灰蒙蒙的天像被撕了个口子一样漏光。周子参把屋里的摇椅搬到了院里，就靠在枫树下的石桌旁，捧着本书看了起来。

小书童走进庭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一袭白袍的周子参蜷缩着躺在木头摇椅上，书落在身上快要掉地上去了，而厚重的黑色披风已经掉在了地上。

煞白的脸上是毫无掩饰的痛苦表情，微张的嘴好像在呢喃什么。小书童着急地跑过去，他推了推周子参，附耳去听。

周子参“路出寒云外…”

周子参“人…归暮雪时……”

先生这是在梦里背诗吗？小书童感叹。

小书童：“先生？”

推了好几下都不见醒，小书童捡起地上的黑色披风，拍了拍重新盖回周子参身上。

小书童：“先生这是做噩梦了吗…”

小书童：“这可如何是好，夫人那边还在等，要不我去叫小少爷来吧！”

小书童伸手贴上周子参的额头，没有发热的迹象，看来不是病复发。小书童憨憨地点点头，给周子参整理好额前的碎发，抬腿朝门外跑去。

下一刻他定住了，浑身的血液倒流，脑袋轰地炸开导致眼前全是五光十色大小不一的斑点。

小书童膛目结舌地回过头。

小书童：“先生…你刚刚说什么？”

没有回答，周子参还没醒。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住了，小书童深吸一口气转身跑了出去。

他的方向不是夫人所在的齐家大厅，也不是齐偌的院子。而是老爷的书房。

一路上的秋风很冷，可麻木的脑袋里还回荡的那句先生的话。

先生他的声音很低，但他却听得一字不落。

“小少爷…别离开我……先生…”

“…先生，不对…我喜欢小少爷。”

先生他喜欢小少爷。小书童崩溃的摇头，跑得急了摔了一跤，他也不像从前那样喊痛，咬着牙爬起来继续跑。

再也不会有人会笑着扶起他，然后柔柔的看着他告诉他慢点小心。再也不需要他来。

小书童跑到了齐老爷的书房，不顾小丫鬟的阻拦推开门跑了进去。

小书童：“老爷！”

齐老爷：“什么事情这么急，也不通报？”

小丫鬟：“老爷抱歉，我没拦住…”

齐老爷看着小书童咬破的嘴皮和白袍膝盖处的泥土挥挥手，让小丫鬟下去了。

小书童：“…”

丫鬟退下关上了门。

齐老爷放下手上的笔。

齐老爷：“说吧。”

齐老爷：“什么事？”

下雨了。

深秋的雨会冒冷气。周子参亲眼看到了，因为他被雨淋了。

急急忙忙地从摇椅上起来的时候被撑着伞的齐偌转见了。两人皆是愣了一下，然后心虚的某人用披风盖住头跑进屋里了。

齐偌进屋的时候周子参躺在床上，见到他先是一惊接着笑着撑起了身体，确实有模有样的。

周子参“小少爷！你怎么来了？”

齐偌：“…”

齐偌：“我都看见了先生。”

周子参“看见什么了？”

齐偌：“…”

齐偌不再回答他，而是找了一块方巾到他面前，盖住了他的脸。接着两只手轻柔地按，擦干了头发上挂着的水珠。手心的温度透过方巾丝丝缕缕地在他的头皮上传感着。

周子参不知不觉红了脸。

不对劲的感受传达到全身，周子参按住齐偌的手。

周子参“…先生自己来。”

齐偌：“不给。”

周子参“小少爷…”

齐偌拿开方巾，脸凑得近了些，几乎要碰到一起。周子参的脸更红了，这让齐偌慌了神情。

齐偌：“先生脸怎么这么红？”

周子参“该不是淋了雨病要复发吧？”

齐偌：“先生！”

生气了，周子参对上齐偌的眼睛。

周子参“嗯？”

齐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先生怎么可以这么糟蹋！”

齐偌：“为何不好好照顾自己？”

齐偌：“风寒才好一点就跑去淋雨…”

周子参“先生冤枉啊。”

齐偌：“还冤枉…”

齐偌曲起一只腿跪在床边，弯腰抬手去摸周子参的额头。

齐偌：“嗯？不烫…”

周子参拉下他的手，往后挪了挪。

周子参“或许是别的原因…”

齐偌：“比如？什么原因？”

周子参“先生不知道。”

齐偌：“哼，一会我让穆医生来给你看看是什么原因。”

周子参“…不用了！”

周子参“小少爷，或许不是病…”

齐偌：“不然是什么？”

周子参“总之不是病…小少爷也试过了，不烫。”

齐偌还想说什么，门却被敲了敲。

敲门的是小书童，他站在门口，因为逆着光所以周子参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有些反常。他调整好表情，笑着问他。

周子参“小愠？找先生有什么事情么？”

小书童：“老爷，让你去书房一趟。”

小书童：“他有事找你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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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废了…

齐偌：“先生其实是因为不想吃药才不敢看的吧？”

齐偌：“真是的，自己每天良药苦口的挂在嘴边，到了自己就推脱了。”

齐偌：“也不知道先生吃不吃的惯这家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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