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般留恋是人间（1）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三千大梦，尽处即是人生。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从未来过这世间……

“这妖女死得好啊！可算是死了！”

“是啊是啊！这个仙门祸害，可算是死了！”

“哎，你们说，斩月仙君……”

“什么斩月仙君？哼！他怎配！维护妖女的叛徒！”

“怎么这样说啊？好歹是亲手杀了妖女的，功过相抵嘛！”

“道友所言极是啊！斩月仙君是谁？那可是千万年来最有望飞升的一代天骄！现下杀了那妖女，名声可谓水涨船高！”

“哼，还不是亲手杀了自己的未婚妻，有何可说？！懦夫！”

“唉唉唉，此言差矣。斩月仙君好歹是修无情道的，杀妻证道很正常么。”

“说来，这玉明心曾经也是仙门第一女修，风光无两。怎的就想不开，去修了那邪魔外道啊……”

“都是过去了，还提她做什么？好了好了，喝酒喝酒，别扫了兴！”

“妖女就是妖女！”

“现在仙门百家都在严查呢，生怕这妖女夺舍重生回来报仇呢……”

“切，怕什么？大不了再次组织仙门百家围剿就是了嘛！”

玉涟饶有兴致地看他们侃侃而谈。

她现在就是个魂魄，倒是方便了不少。至少看戏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围剿？哼，要不是斩月仙君，你认为就凭你我便能轻而易举地杀了她？”

玉涟赞许地点点头。她飘到了一处无人的桌子旁，坐在了座子上。

“不过斩月仙君是真的狠心啊！那可是他的未婚妻啊！”

“在修真界，这种事还少吗？杀妻证道，早已见怪不怪啦。”

“倒也是……”

玉涟垂下眼帘。

杀妻证道……

她眼前朦朦胧胧现出零零散散的画面来。

公子如玉世无双，白衣胜画落人间。他清浅勾唇，便将那银装素裹的天地比了下去：

“涟儿……”

她眼睫轻颤，眼眶悄然红了。

回不去了。

早就，回不去了……

玉涟长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在客栈外。

抬眼望天，明净依然如旧年。

过得真快啊……

遥想当年，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自认为能将所有人护好的傻瓜……然后，被现实狠狠地赏了一记耳光。

“客官要来点什么？”

这时一名如玉俊雅的长笠白衣男子走了进来，拉回她的思绪。

“我是来取寄放在这里的东西的。”

她一惊，循声看去。

齐易！

“啊，客官稍等。”

玉涟按下心中惊异。

先看看再说。

齐易自店小二手中接过他递来的一坛酒，珍重地抱在怀里。

玉涟眸中微动。

那是……她酿给他的酒……

齐易道了声谢，转身欲走。此时自外面匆匆走来一位男子。

“启禀宗主，斩月仙君来讯。”

他递上一封信件。

齐易皱了皱眉，接过来打开。玉涟好奇，凑了上去。

［无羁山密室，禁术招魂，已准备妥当。］

齐易看完，略勾了勾唇角。

“好。你去回信，就说我即刻启程。”

“是，宗主。”

那人又匆匆退下。

齐易将信件折好，手中乍现火焰，烧了信纸。

他略抬了抬眼，低声道：“明心……”

玉涟怔住了。

“我一定会让你重回世间的。你再等一等，等一等……”

玉涟眸子微颤，张了张口。

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傻……

她已经死了啊……

真的是……

说什么好呢……

想了想，她跟在了齐易身后，出了这座城。

回首望去，“即墨”二字映入眼帘。

她垂下眼帘，又回过头去。

早已是过去了，不是吗？

这人间熙熙攘攘，千万万千，道不尽说不清的，也不过就这三两事了……

到底，还是放不下啊……

广陵，未献陵洲。广陵墨氏。

墨倾拈着棋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棋盘。凭栏望去，窗外即是繁华夜城。

他垂下眼帘，眼前浮现过往云烟一梦。

佳人有约，娉婷袅袅，立于人海，绝世而独立，恍若最不染的一株莲。

“无期？来啦……我们一起放灯祈福吧。”

突如其来的推门声打断了对过往的回忆。

“吱嘎”

墨倾看去。

“来了？”

齐易走了进来：“东西都置办好了？”

墨倾颔首。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斩月仙君。毕竟，你还欠着她东西呢。”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欠了东西，是要还的。”

玉涟安静的立在二人不远处，恰好全听到了。不得不说，死了也是不错的嘛，至少偷听的光明正大了……

“我知晓。”墨倾道。

他的指尖微缩，将棋子放回去，转而去看窗外天空中轻轻飘荡着的灯火。

玉涟定定地看着他的指尖。

这个家伙，这么冷的天气，一定又未加衣……

她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齐易冷笑一声。

“你说你找到了复活明心的禁术，要寻我。如今我来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

“把她曾经的东西找来。用染上她气息的东西，会更好招魂。”

齐易皱眉。

“你没有吗？”

墨倾张了张口，终究是说话了。

“没有。”

玉涟挑了挑眉。齐易嗤笑一声，双手环抱。

“就你这个样子，怎有颜做她的未婚夫。依我看来，你还是别占着这个位子了。”

墨倾抬起眼来，勾唇轻笑。

“这是她最后留给我的。”

“想让我放？”

他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敲了敲桌面。

“除非我死。”

“呵……好个‘除非我死’！我也不为难你，若是你招魂失败，未招回明心的魂魄，你便要将阿心交给我来养。”

“哦？那恐怕你要失望了。阿心已经入了我墨家族谱，做了我墨家人了。”

他含笑为自己斟了杯茶。

“墨心，字婉宁。”

他饮了一口，放下了。玉涟眉眼弯弯，恰似新月，尽是愉悦之意。

“如何？”

齐易暗中咬牙。

“好你个墨无期……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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