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屠村

“有妈妈在，不要怕。（金语）”

一衣衫褴褛的女人将三岁的儿子藏在灶台里，屋外惨叫声、马蹄声、劫掠声、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火烧木屋发出的噼啪声……响彻不断，见儿子双腿不停打颤，她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她的心跳得厉害，似脱缰野马横冲直撞，但她却强装镇定。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爸…爸怎么样了？（金语）”或许是被吓出了应急，小孩说话变得不太利索。

女人泪如雨下，就在刚刚不久，她男人为了给她母子俩拖时间，故意让乡兵给掳了去。女人知道她男人活不成了，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强忍悲痛寻一个隐蔽的地方，兴许还能保住儿子一命。

“放心，爸爸没事。我们先躲起来，待会再去找他。答应妈妈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发出声音！（金语）”女人强笑着回到，她依依不舍地将灶台的锅放上，阻挡了儿子的视野。

须臾，一乡兵破门而入，手里的刀还滴着鲜血。女人惊恐地看着乡兵，乡兵也满脸淫笑地看着衣衫褴褛的女人，突然把刀扔到一边，双手拨弄起裤带，一把将女人扑倒。

“畜生，放开我！（金语）”女人无力地呐喊着，她知道自己也活不了，但没想到在将死之时还要被一只畜生玷污了清白。眼泪不停从她双颊留下，她骂得越大声，畜生就越起劲。

小孩在灶里，他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但母亲的嘶喊让他心如刀绞。他的小手握成拳头塞进嘴巴，满脸憋得通红，一声不响。直到母亲的声音渐渐隐去……

阿诺颤颤巍巍地游走在一片废墟之中，就在刚才，她也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她奶被乡兵用利刃挑破了胸膛，一生清贫艰苦却不得好死。

她躲在尸堆下才逃过一劫，如今她也是孤苦伶仃一人，想哭却哭不出来，现下乡兵已经远去，但是死亡的威胁依然还在，她需得立刻找一个安全的庇护所，而不是把时间用在情感的宣泄上。

四周满目疮痍，死人的躯体堆积成山，鲜血不断从上边往下淌，空气中也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令人窒息作呕。灰烬从烧焦的废墟中徐徐飘起，黑烟一股股往天上窜形成厚厚的一层，似一只邪魅的巨手，欲把光明夺去，仅剩一片压抑的灰暗。

这里是颖州与金国交接的一个地县，由于划分模糊，许多汉人与金人通婚成立家庭。通婚在这里是常事，而在其他地方是为人所不齿的，甚至会被治罪。

可这种没被家国仇恨束缚的爱情，何尝不是最纯粹的？叛国也好，背祖也罢，他们卑微如蝼蚁，在这偏隅之地踏踏实实地活了一辈子，别无所求，却奈何不过这天灾人祸。谁能想到这里曾有连绵的矮脚木屋，花香鸟语，百姓安居乐业，与世无争…

不知走了多久，阿诺觉得精疲力尽，便进了一间屋子的厨房，想寻些水喝。未曾想被一具死不瞑目的裸尸吓了个踉跄。惊魂未定时，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求救声从灶台里传来，她小心翼翼地将灶台的锅一点点挪开，竟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童！

阿诺赶紧找个地方将他安顿，一番料理后男童才渐渐回神，“你…你是，我…我妈妈呢？（金语）”

男童的发问让阿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想起了刚刚那具尸体。

“没见到她，应该是逃走了吧。（金语）”

男童哇的一声痛哭，绝望瞬间席卷了这个三岁小孩的内心。“妈妈她…她不要我了吗？”

阿诺本能地捂住男童的嘴，丧亲之悲她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心还在隐隐作痛，何况是一个刚刚懂人事的小孩。她警惕地环顾了周围，然后抚摸男童的小脸蛋，“不哭，姐姐带你去找她，放心。（金语）”

男童用手揩了一下眼泪，伸出小拇指。“我…我们拉勾。”

“嗯，我们拉勾。”啊诺嘴角弯起，笑容宛如清澈明净的溪流，纯洁无瑕的白玉。

天色将晚，如今他们的家乡已是一片死寂，何去何从，阿诺心里尚没有定数。突如其来的变故逼迫着这位十八岁的女孩成长，她还没准备好肩上却已经背负着另一条生命。

绳挑细处断，佛挑苦命人。

阿诺携着男童的小手缓缓朝街上走去，可千算万算，没料到还有残留的乡兵在搜查。许是刚刚听到男童的哭声，几个乡兵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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