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泽川谷

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lǐ）。——《庄子·山木》

野径通幽，马车徐徐。车上坐着三名少女，最小的还没有长全牙齿。

身边的两个一个穿着粉衣白裙，容貌典雅，气质沉稳，另一个则是蓝衣白裙，英气秀美，清新自然。一个大家闺秀，一个小家碧玉。即使年纪小了些，她们日后的美貌已从骨相窥见一二。

中间的女童着银白色锦衣，搭眼看去头上好像披着块布，女童亲切的称其为兜帽。银白色的布料像散落一地的清辉，拉低后可以遮住女童的半张脸，隐隐有细碎的青丝从里面露出。

“公子，我们去了鬼门有多少把握收服里面的人？”蓝衣少女问道。

女童幽幽开口道：“没有把握。我只是想看看鬼门是什么样子。”

蓝衣少女面露激动，这么快又可以打架了。

反而是粉衣少女开口道：“公子不带方兴、未艾是怕她们忍不住杀戮？”

“长乐，你觉得还有其他原因吗？”

长乐低头沉思。她心里是有一个答案，只是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女童只当她不够通透，转而问向旁边的蓝衣少女：“未央，你觉得呢？”

未央一手托着另一侧的手肘，一手托着下颚。她想的很认真：“是因为我和长乐更听话吗？”

作者有话说长乐未央：长久欢乐，永不结束。

鬼门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方兴、未艾太有自己的主见，她们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听吩咐。

“也对。”一直以来，女童始终觉得长乐会是目光深远的那个。长乐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后面，不声不响走到她的身边，揣摩她的想法。纵然没有害她的意思，她却不能不防。

如今，她的做法越来越明显，她甚至想过，若有一日她无暇抽身，就将自己的筹谋告诉长乐让她代她解决。

长乐依旧未言语，未央不是追根究底的性子，她们为什么要去鬼门的原因就这样被女童埋在心里。

“公子此次出来可想过多久后回去？”那边不着急催，长乐却很在意。

“我已命绸缪去寻找和我身形相仿的女童了，应该不会有一个，等我们回去后就能看到我的替身了。”

长乐又问道：“依公子的身份，自会有人给您准备替身，为什么公子要派绸缪亲自去？”

“长乐，你觉得别人的好还是我自己的好？”

长乐不懂一个替身又哪里有好坏之分。

“她们听的是谁的命令？”女童知道长乐单纯，也只有她一一经历了这些才会明白痴心妄想的真谛。

“您是指……”

“我没有办法保证他们哪一日不想杀了我。”她指的是为她准备替身的人。

长乐就算知道有这样的事实，也不懂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不是抱着侥幸，而是她真的没有过那种经历。她才八岁，尽管她脑子好使了些，心智却不是说长就长的。

有些经历，是非要有过才能尝到痛的。

长乐闻言沉默良久。每次面对公子，她只觉自己所知太少，浪费了多年光阴。

她们很快就来到鬼门关隘，因是三个孩子她们在中途就舍弃了马车。

“见到人了喊我小姐就好。”

长乐、未央了然。

鬼门第一重要隘依水而建，三面环水，一面通往大路。

女童最高处，看着两面湖水一面瀑布皱了眉头。

走不能从大路边走吧？

女童心想。

长乐也看出了其中玄机，于是开口问道：“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眼下无路可走，鬼门已经在第一重要隘抛给她们一个难题。

“未央，这里是哪里？”出来得急，她还没备足功课。

未央上前道：“泽川谷。谷主名叫姜邃。剩下的，需要未雨去调查。”

作者有话说据说共工氏姓姜，是炎帝的后代。笔者从水想到了水神共工，后知共工氏姓姜，才冠以姜姓。

女童有些难以置信，未央虽然年幼了些，但天生好江湖秩事。她本想看鬼门事件轰动一时，未央知道的理应很多，于是就没想在调查上浪费时间。

“外界传闻很少？”

未央点头默认。小姐实在是忙，所以听到有鬼门这个地方后连着几日未阖眼才解决了手里的事，尔后又带着她和长乐连夜赶路。马车颠簸，她身子已有此吃不消了。

“小姐，不如我们去会会这位姜谷主吧。”长乐开口提议。

“嗯。”就算长乐不说，她也有此打算。已经到了门口，哪有不进去做客的道理？

鬼门浩劫距今已有二十余年，她甚至没有把握会在路上遇到什么怪物。更有传言称：鬼门最底，囚禁的是上古凶兽之一的穷奇！

穷奇。熟悉的名字。

长乐拉着女童的手，未央已先她们几步走到看门的守卫面前。

“哥哥，我姐妹三人路上遇了贼人，丢了盘缠和马车，现在是又累又饿，不知能否收留我们？给我们口吃的也是好的。”未央央求着，拉长的语调更在显示她有气无力的同时平添几分柔弱。

不会有谁会对三个小女孩动手，尤其最小的那个走起路来还跟不上大的脚步。

守卫面露为难，正想着去请示上头的时候碰巧撞见了她家正要出门的小姐。

姜小姐见她们可怜，就让人放她们进来，并命人给她们准备了房间和吃食。

女童和长乐路上都在记忆谷中地况，未央也没闲着，与姜小姐交谈的同时不忘观察她的习惯。

“小姐，我们的穿着和所说经历是矛盾的。”长乐进来后才想到，遇见贼人的无助女孩怎么可以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

“你该欣慰这位姜小姐单纯，只想着可怜我们，带我们进来。至于矛盾……会有想多的。”比如想到她们身份，或者进入山谷的用意。

“这位姜小姐真是个好人。”长乐感慨。

女童不介意此时浇盆冷水：“被有心之人利用对付你就不是个好人了。”

长乐语塞。怎么自家小姐脑袋里竟是些不干净的想法？

女童当然知道长乐不信，一个善良个姑娘不就是应该永远美好的活在心里吗？可事实就是残酷的，但凡掺杂了其他因素，人就会是多面善变的。

谷内风景如画，守卫森严，屋子多由木头建造，还有几个建在了树上。

“谷内房间都是许久之前剩下的，待会儿我再送三床被子来，你们三个小家伙先好好休息，等差不多了再告诉我你们家里的地址，到时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谢谢姐姐，姐姐你真是个又美又心善的大好人。”

姜品闻言俯身揉了揉未央的头，道：“你以后会是更漂亮的妙人。”

未央不曾想会被姜品摸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第一次被这般温柔的姐姐摸头，在她别有用心的时候。

未央傻了，眼神呆滞，嘴巴张大。姜品见状又摸了摸她的脸颊：“你这孩子还真是不禁夸。”

女童腹诽：“何止不禁夸，还不懂防备。”她当时从人牙子手中救了长乐和未央，本想着她们会因此对人有所防备，哪成想还是会因为一时的善意放下戒备。

主人家开口第一句提到房间是许久之前剩下的，不是空的房间怎么住人？至于时间久远……若有意留几间客房，时间自然和主人家的屋子同时建造。这有什么需要提前交代？

还是说，她们早就被注意到了？

女童只愿是自己多想，那样她们在山谷里的行动会方便很多。不会有人怀疑好奇心旺盛的孩子，这其中包括长乐、未央。

“姐姐，为什么树上面可以建小房子？”女童问道。

姜品走到女童面前，反问道：“小妹妹头上戴着的又是什么？”

“我娘说它叫兜帽。”

“还是第一次见。”

“怜怜也是第一次见到房子建在树上。”

女童抬头同姜品对视，打着哑谜的两人相互猜忌。姜品自然不会真的以为女童能如何，小小孩童能掀起什么风浪，那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像你这般好看的女娃娃我也是第一次见。”姜品打趣。

“那，姐姐……看在我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可以去上面玩吗？”女童也知道自己长得好看，长大了之后这张脸会在带来麻烦的同时给她带来不少便利。

姜品打量着女童的脸，眼神如痴似醉，像陷进去一般。小小年纪就知道脸的便利，日后长大了要怎么利用这张脸？简直是祸国殃民的主。

“可以，你好看你说了算。”

姜品本来还想多同她们聊会儿，却突然被人叫走了。

女童一直看着姜品，直到她彻底离开她的视线。

“小姐，可是哪里不对？”长乐问道。

女童沉思，倒是未央忽道：“是不是我们想多了？”

“你呀，是被夸了。难道就没觉得姜小姐很奇怪吗？”

“哪里？”未央依旧不解，想不出姜小姐哪里古怪，这个山谷又哪里古怪。

“她一直在夸奖你和小姐漂亮，这点你不觉得奇怪？”

“许是姜小姐爱美，所以格外关注容貌？”

“那你再想想，我们才多大？一直以来，夸你的都是说你聪明博记，谁夸你漂亮？”

“可是我先说她好看的，会不会是我起了头，她接下来的。”

长乐缄默。或许，真的如未央所说，只是未央恰好提到了容貌，姜品才附和接了下去。

“眼下还是打探泽川谷内的消息要紧，别忘了我们此行是为了去鬼门。”女童不信任姜品。却知道她不会太过提防她们。

终归是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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