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宫门处,掌宫门警卫的一干侍卫正栏着一辆马车。
马车被拦住,白不染懒散地靠在车壁上,抬手缓缓掀开车帘,唇角微勾,话语不嫌不淡。
“陈卫尉,别来无恙。”
陈卫尉面带笑容,行礼。
“臣陈棋,见过六王爷。”
白不染从容的看着陈棋。
“然后呢?”
陈棋不卑不亢的道。
“今天接到刑部来报,狱里出了点乱子,苏大人特地嘱咐,为了皇城安慰,亥时以后出宫者……严加彻查……”
陈棋抱泰再次行礼,满脸歉意。
“拦下王爷马车,实属无奈之举,还请王爷见谅,待臣检查过马车,王爷便可继续出宫。”
白不染故作不解。
“苏大人,哪位苏大人?”
即使知道对方明知故问,陈棋依旧认真回答。
“是现任刑部尚书,暂代百官之首丞相一职的苏予泽苏大人。”
白不染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明了的神色。
“原来是父皇眼前那位红人啊。”
陈棋笑容依旧,只入正题。
“劳烦六王爷移驾。”
白不染懒懒靠在车壁上,直直看向笑容满面的陈棋,仿佛被拦车检查的不是他,反倒一副看戏的神色。
“本王若是不移驾呢?”
重掀开的车帘看,只能看到一角,陈棋凝眸轻笑。
“臣也是为了皇宫、为了皇上的安危尽忠尽职,王爷说当真不想移驾,让臣掀开帘子看一眼便可。”
白不染见他把皇帝搬出来,也不慌张,只缓缓道。
“本王这车,可金贵得很,陈卫尉想看就看,看坏了怎么办?”
陈棋正要继续开口,马车侧方却传来一道声音。
拓跋踆本是参加完皇宫家宴准备回府,见前面有马车被堵,也挡了他的路,掀了车帘,下车,瞥了一眼,大概明了此刻的状况,却仍开口道。
“陈卫尉这是做什么?”
陈棋转身行礼。
“臣陈棋见过四王爷。”
白不染见了拓跋踆,索性下了马车,浅笑道。
“四皇兄来的正好,皇弟不过进宫参加父皇设的家宴,却被陈卫尉拦住检查,如此无稽之事,还请四皇兄给评评理。”
四目相对,一双眼眸含着点点笑意,另一双却无半点笑,只是异常淡定。
拓跋踆看着眼前白衣白发带笑的人,缓声道。
“无稽之事?本王之知陈卫尉一向尽忠职守,既是为了宫内暗卫,六皇弟配合便是。”
白不染依旧带笑的看着拓跋踆。
“四皇兄这是不打算给皇弟评理?”
拓跋踆不答反问。
“怎么,六皇弟的马车,旁人看不得?”
白不染笑意盎然。
“是啊,要看,也得四皇兄亲自看。”
拓跋踆捉摸不透白不染的神色,瞥了他一眼,转向陈棋。
“陈卫尉,既然六王爷不愿他人检查马车,本王替你看,你自去检查本王的便是。”
陈棋思索一瞬,点头。
“那就劳烦四王爷了。”
白不染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四皇兄,请。”
拓跋踆上前几步,掀开车帘,车内角落的身影有些熟悉,只是一瞬,眼眸微凝。
原来如此!六皇弟,你还真是……换个人出来也不忘拉我下水。
拓跋踆看向白不染,眼里是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四皇兄,如何,本王车上可携有违禁物?”
拓跋踆看向陈棋。
“六皇弟的马车内,并无其他……本王的马车,陈卫尉可检查完了?”
陈棋抱拳行礼。
“回四王爷,已检查完毕,今日对两位王爷多有冒犯,为人臣子职责所在,还请见谅。”
白不染轻轻瞥了他一眼,不言语。
拓跋踆淡然道。
“无妨,既是尽职,何来冒犯之说?”
陈棋带着一干侍卫退到一旁,始终如一的笑容。
“两位王爷,请。”
拓跋踆和白不染正准备各自上车出宫,只是两人刚转身,后面又来了辆马车,接着四王府的马车停下,停下后,里面顿时传来低沉而有些漠然的嗓音……
“陈大人……”
苏予泽下了车,缓步走向已经对峙完的几人,朝着拓跋踆和白不染,带笑行礼。
“见过四王爷、六王爷。”
白不染看向苏予泽,轻笑道。
“苏大人,巧啊。”
苏予泽笑容更甚。
“不巧,只是看此处热闹,过来凑凑罢了。”
拓跋踆听着二人言语之间暗藏的话锋,抬了抬眸子道。
“六皇弟,苏大人,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
苏予泽面向拓跋踆,仍旧恭敬的笑道。
“四王爷慢走。”
白不染话里话外,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四皇兄慢走……今夜多谢四皇兄。”
马车里,苏予泽一下车,苏莞泠就睁了眼。
马车外不远处断断续续传来几人的说话声,其中一个是白不染的,听到他的声音,苏莞泠立刻轻轻掀了车帘一角往外看……
苏莞泠悄悄看向宫门处,还没寻到苏予泽和白不染的身影,便被转身走来的拓跋踆撞上。
他注视着她的视线,苏莞泠只能看着他,而他亦是盯着苏莞泠,眸色沉静,似乎对在此处见到她毫无意外,看了她一眼,侧身上了王府的马车。
宫门外,苏予泽与白不染寒暄完,转向陈棋。
“陈大人,辛苦了,刑部大牢之事只是误传,本官来时已处理好,陈大人照常值守便可,不必再特意严查。”
说着,顿了顿,轻笑道。
“至于陈大人的尽职,本官也会如实禀报皇上。”
陈棋行礼,眉眼肃穆敬重。
“大人言重了,尽忠职守乃下官本分,大人日理万机,除夕夜也不忘探察牢狱安危,此般咩,殚精竭虑,实乃我等之表率。”
苏予泽轻笑道。
“在其位,谋其职,你我皆是为皇上尽忠,就的陈大人所言,哪有什么殚精竭虑,不过本分而已。”
白不染有些厌烦的转身。
“苏大人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厉害。”
白不染说完,自顾上了车。
苏予泽看着白不染的背影。
“王爷谬赞,彼此而已。”
说罢,转向陈棋。
“陈大人,本官也要先行一步了,告辞。”
马车内,听到从外面传来的话,苏莞泠本就忐忑的心在听过车外传来的脚步声时,彻底凉了……
无力地瘫坐在马车里,静静等着未知的风景。
……三步,两步,一步,终于,那袭青衣的身影缓缓掀开车帘,优雅从容地上了车,而后关了车门。
苏莞泠眸子直直看向他,没有开口,沉静的面色有些发白。
苏予泽见苏莞泠从`昏迷’中醒来,就这样坐着看他,深邃的眸里毫无意外,只是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夜色寂静,只余马车行驶的声响回荡,苏莞泠和苏予泽就这样看着彼此……
一个神色戚然面如死灰,一笑容满面眸里却看不到丝毫温度。
良久,苏莞泠轻声开口。
“狱里你和司闲说话时,就已经吩咐过他了,让他来报刑部牢狱出事,所以宫门处才会拦下白不染的马车。”
苏予泽面色依旧。
“是……你这声白不染,喊得倒是亲切。”
苏莞泠无视他后面的话,继续道。
“菱歌回到马车时,你没有立刻走,你在等,在等来到宫门处恰好遇到白不染。”
苏予泽坦然道。
“是。”
苏莞泠心中早已没了温度,只剩无边的凉意蔓延。
“等他过了检查,你就对值守的侍卫说今晚刑部牢狱无事,让他照样值守便可……”
苏莞泠的话没有在苏予泽暗沉的眸里激起任何波澜,他只是依旧看着她,示意她往下。
苏莞泠顿了一瞬,沉静的调子,肯定的语气。
“你在故意为难他。”
苏予泽微微挑眉。
“不错,变聪明了。”
明明温润似清风,翩翩如玉似无双,如此这般芝兰玉树的青衣公子,却为何要整日算计别人呢?
苏莞泠欲语泪先流,仍旧是轻轻的话语。
“你为什么要为难他?”
你明明知道他是帮我救叶恒,为何还要,又或者其实你想为难的人是我……
听到苏莞泠的话,苏予泽湛蓝深邃的眸子终于有了变化,只一瞬,便似风起云涌,蕴含了漫天波澜,脸上的笑容也骤然消失。
苏予泽淡漠至极的嗓音响起。
“为什么为难他?那你呢,为什么骗我?”
苏莞泠哽咽道。
“我……我没有办法,我不想叶恒死,对……”
苏予泽打断她。
“没有办法,你不想……所以就骗我?”
苏莞泠哭得悲凉。
“我是骗你,可你知道了,不也同样为难他吗?”
苏予泽眼里闪过冷芒。
“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理由不为难他?”
苏莞泠哑然。
“……没有理由,可是……”
苏莞泠哭得泛红的双眸盯着他,轻轻的声音带了些不解。
“你每日这样活在算计里,不累吗?”
良久的沉默后,苏予泽凝眸靠近苏莞泠,把她逼到角落,在她退无可退之时……
苏予泽一只手抓住她的右手腕,另一只另蓦地移到她的脖颈处。
“你问我累不累?那我告诉你……我累!可是我不算,别人就会替我算。”
苏予泽暗沉的眸子紧紧锁住苏莞泠。
“譬如你,我不算,连你也会替我算,何况别人?”
苏莞泠反驳道。
“我没有!我没有想要算计你!”
苏予泽唇角勾起三分讽刺的笑意。
“没有吗?欺骗?利用?如果这都不算……你以为,我的底线是什么?”
苏予泽手指上移,指尖触碰到苏莞泠唇上,低头,凑近她几分。
“怎么不说话?无话可说了?”
他靠她极近,样子有些吓人,被他的话语刺中。
苏莞泠紧缩的心脏却泛起疼意……
眼泪止不住顺着眼角流淌。
“我……我只是觉得每日活在算计里很累,我只是想你少一些算计,不要那么累。”
苏莞泠说完,苏予泽蓦地靠近,整张脸几乎贴到了她脸上,眸子与她平行相对,鼻尖离她也不过是几毫米的距离,甚至连唇都才极近。
苏予泽清冷的眸中蕴满光华,薄唇微启,用低沉哑然的嗓音道。
“要我不算计,好啊!你看着我,陪着我,监督我……一辈子,怎么不说话?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全洒落在苏莞泠的脸上,随着他的话语,不断敲打在她的心口。
可是苏莞泠不能回答他,她不知道苏予泽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也不能轻意许下承诺,做不到的承诺,她不会许,所以苏莞泠只能沉默。
然而苏莞泠持续的沉默似乎刺伤了他……
苏予泽嘴角扯出一个凛冽冷酷的弧度,薄唇移至苏莞泠的耳畔,嗓音低沉狠厉。
“你和她一样,就是个说话不算数的骗子!懦夫!”
苏予泽说完这句,不待苏莞泠有所反应,便倏地放开她,漠然起身,起身后,坐到一旁,闭眼靠在车壁上,不再理她。
苏莞泠看着他脸上没了往日那亦真亦假的笑容,只余眉间三分疲态清晰可见,心里有些难受,默默坐到另一边……
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铜钱,使劲握了握,抬眸瞥了瞥闭目的苏予泽,而后无声叹了口气,抬眼望着窗外的无别夜色发呆。
马车缓缓而行,却也很快就到了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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