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三个月后,北燕大军凯旋而归的前一天,苍雪城在黄昏之时放起天灯,为牺牲的士兵祈福。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国度,仅仅只有一点烛火,便足以温暖人心。
远处的山路上,身披暗青色斗篷的人影,正遥遥望着灯火通明的苍雪城。
闻人羡:暗青色?北燕以玄色为尊,这种相似颜色的斗篷,应该不是你自己的吧?
不远处,一名身着鲜艳红衣的少年,慢悠悠地策马而来。
闻人慕:是他临行前托人送我的。
人影放下斗篷的帽子,顺势甩了甩头发,扎着高马尾的青丝随风散开飞扬,正是闻人慕。
她口中的他,两人都知道是谁。
闻人羡:阿慕,你下定决心了吗?
闻人羡问道,脸上轻快的笑容消失。
闻人羡:闻人世家要么衰亡,要么崛起,但是,我觉得即使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也是可以的。
闻人慕:不可能,朝中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这几年朝中重臣能换下的早就被换下了,宇文世家任人唯亲,根本就不顾其他人的死活。
闻人慕沉声道,脸上肃然的表情,与当初的她已完全不同。
闻人羡:我知道了,嘛,这样也好。
闻人羡见无法动摇闻人慕的决心,只能轻叹一声,摊手摆出轻松的模样。
闻人羡:这样就能把你嫁出去也不错,免得你真成了老姑娘……
闻人慕:闭嘴!
闻人慕蹙眉,急促地打断了。
虽然,她知道她哥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果然还是觉得太欠揍了。
她随即平复下来,想了想,又道。
闻人慕:此次见过西秦的暗卫“彼岸”,我也想组建一个暗卫,替我们暗中收集传递消息,以及在暗中完成任务。
闻人羡:行行,随你。
闻人羡无所谓地摊摊手。
闻人慕:那就先从与宇文世家结怨的人开始甄选吧,要在明年开春之前完成哦。
闻人慕戳戳闻人羡的肩膀道。
闻人羡:……
闻人羡一呆,随即扯了扯嘴角,满脸的生无可恋。
好吧好吧,他就知道,这种活只有他这个苦力才会干。
……他还是认命吧。
宴会上论功行赏,闻人慕因杀敌众多升为校尉,而闻人羡则升为副校尉。
闻人慕:君上单独会我,应该不是只闲聊吧?
苏晨晔:当然不是,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闻人慕:喝酒,什么酒?
苏晨晔:青梅酒。
闻人慕想起来了,昔日他们的约定,他垂下眼睑,微有动容地道。
闻人慕:没想到你还记得。
宫侍拿来酒坛,缓缓将澄澈的酒液倒入闻人慕眼前透亮的琉璃杯中。青梅酒在杯中折射出淡黄的光晕,闻人慕看着此情此景,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苏晨晔:请。
苏晨晔示意,接着便浅抿杯中青梅酒,品尝着味道。
酸酸的,似乎还有些甜,是很清爽的口感。
月如银钩挂天边,苏晨晔放下酒杯,一时无言,过了半晌,他才道。
苏晨晔:这几日,我总想起以前的日子来,想起大公子,想起你和闻人羡,如果我们没有长大就好了。
闻人慕:君上说笑了。
闻人慕微微动容的模样消失了,也没有表现出分毫其他的表情。
闻人慕:没有人是可以不长大的,只有长大了,才可以做到在小时候做不到的事。
苏晨晔:如果即使长大,也有做不到的事呢?
苏晨晔微微苦笑,话语中似意有所指。
闻人慕听罢微微一笑,似乎只是安慰,又似乎已经明了。
闻人慕: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能做到,我相信你。
这番话,闻人慕抛弃了君臣礼仪,而是只作为朋友,并给予朋友之间的信任。
顿了顿,她郑重地说。
闻人慕:我,还有闻人世家,如果君上愿意,都会在你身边。
苏晨晔心中一动,抬头看向闻人慕。
这信任与支持,正是他此时最需要的。而且,不仅是闻人慕,还有闻人世家……
闻人慕没有说话,目光却毫不避让地看着他,一切都在不言中。
苏晨晔心中浮现一丝可能,他愣了愣。
苏晨晔:你的意思是……
闻人慕微微勾唇,似是很努力地在露出笑容。
闻人慕:我终归是女子。
她终归是女子,终归要嫁人,而做到荣辱与共的最好方法,就是联姻。纵使以她的能力,上阵杀敌自保有余,但为了整个闻人世家,她愿意用婚事换取王族的信任。
明明已有八年未见,但此次见面,两人似乎早已是知己一般,许多事都已不需言明。
苏晨晔:那么,承卿此言,敬你一杯。
苏晨晔将自己的酒杯倒满,随即一饮而尽。
闻人慕也举杯,却是以女子的礼仪小酌一口,随即便以武臣的礼仪起身告退。
苏晨晔看着她离开,半晌后才淡淡地笑了,随即对身边的宫侍道。
苏晨晔: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若是母后问起,就说孤只是与闻人慕叙旧情。
宫奴:奴明白。
苏晨晔:还有,剩下的青梅酒,赐给闻人慕。
宫奴:是。
今日相见,果真是没错的,他似乎已经有了战胜一切的勇气,连这冬夜刺骨的寒气,都无法侵入他心骨半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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