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请帖

【五】

洛水一个人走在画舫的走廊里，走廊不长，却需要勇气。她最后走进画舫最深处的房间里，对着桌旁的人半跪在地俯首。

洛水：主人。

房内无灯火，即使打开雕花木窗也尤显昏暗，宽敞的房间内有一张能容两人睡的床榻，此时床榻四周的软烟罗垂下，似乎隐约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女人。

半跪着的洛水当然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只是头更低了。

传闻山中人不近女色，但床上为什么会躺着一个女人？这个问题，她当然不能问。

身着青灰色中衣的男子外罩着玄紫色外袍，他支颐靠坐在窗前的木桌，面前放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刚洗浴完的头发还在滴水，他没像往常那般戴着面具，殷红双眸如往常一般妖异，却神色有些恹恹地问。

山中人：莫邪呢？

此次莫邪没有按照他说的做，让东齐与北燕两败俱伤，这虽是西秦乐于见到的情况，却不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面。时机既然提前了，他也就只能加快速度了。

想着他又有点烦躁，如果不是因为莫邪这把刀很好用，三年前他也不会用火芝子救他，还帮他接好断手。

洛水：他体内的月狼之血暴走了，所以属下将他锁进特制的铁笼里了。

洛水拱手，半张脸掩藏在广袖后。

洛水：这次北燕虽然败了，但东齐也受损严重，知道这个消息的朝河公主强烈要求见主人一面。

原来如此，越接近纯血的月狼越无法控制躁动的血脉，莫邪还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啊，一如三年前那般。

男子起身拿过放在面前的药碗，音色低沉，不容辩驳。

山中人：到了海市，我自会去找她，要她稍安勿躁。”

洛水：是，属下告退。

洛水知道此事已不必再说，遂起身离开。

男子看着洛水将门关好走远，才走近床榻撩起软烟罗。

躺在床榻上的女子，颈部枕着两层软垫，她被换了一身雪青色衣裳，依然沉睡着，不知年月，不知春秋。

男子拿着药坐在女子身边，用汤匙将汤药一次次送到她的嘴里。

山中人：如果要服用血珍珠，得先服用一个月火芝子调和。火芝子被我收购的消息，女萝很快就会知道，然后她就会怀疑天坑出事想要回到南楚，我不会让她回去的，因为……

男子似乎自言自语，音色越发低沉，透着阴冷。

山中人：血珍珠，我志在必得。

海市开始的时候，也是东齐一年中海上贸易最繁荣的时候，而所谓“海市”，指的则是“海市蜃楼”中，鲛人在海上用妖力升起的一座小岛。海市一年只有一个月的开张时间，在小暑这天子时开始，在立秋这天亥时结束，过时如果不离开，一个时辰后海市下沉，便再也回不到陆地。

乘船来到海市所在的岛屿，岸边礁石嶙峋，殷惜颜还来不及四处望望就跟随着女萝下船。她摸了摸脸上被灼热阳光晒得有点发烫的面具，觉得戴着面具也挺好的，虽然有些闷。

希望苏舜钦他们也一路顺利。

时间回到几天前。

柳依霏：海市有海市的规矩，你们如果想进去，必须有请帖，苏舜钦，我可以带你进去哦。

柳依霏说这话时却不是朝着苏舜钦，她看向苏舜钦身侧的殷惜颜，神色中几分挑衅几分刁难，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苏舜钦看到殷惜颜朝他点头，便只好抿唇道。

苏舜钦：好。

女萝：我还有一张。也就是只能再带一个人。

殷惜颜：那么我跟着你。

殷惜颜难得如此斩钉截铁道，想来已是有所考量。

殷惜颜：谢容和明昭雪，言奕安一起等我回来。

明昭雪：太危险了，如果你去，那么我也得去。

明昭雪首先反对。

谢容：你的灵力尚不能运用自如，还是我去比较好。

谢容也不赞同，而且他是想借此去调查“山中人”的。

殷惜颜：苏舜钦要救的闻人慕既是北燕的王后，如果能救回她，我来日向北燕王讨个赏应该不难。而且，言奕安还要拜托你们照顾。

殷惜颜故作轻松道，不管如何，她这趟一定得去，她有一个奇怪的预感，这次一定会有所收获。

女萝：那就这么办吧。

女萝看了谢容一眼，最后一锤定音。

于是他们兵分三路，约定在海市里的拍卖坊见面。

女萝：你放心苏舜钦跟着柳依霏吗？

看出来殷惜颜在走神，女萝罕见地出声询问道。

殷惜颜：如果这个朝河公主真有办法笼络到苏舜钦，那么他也只不过如此而已。

殷惜颜淡淡道，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

殷惜颜：我更好奇，你为何会来此处？

女萝微微一笑，料到殷惜颜会有此一问。

女萝：为了找到‘山中人’，即使让谢容来，他也做不了什么，你我联手，或许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殷惜颜：山中人？

殷惜颜想起来了，这个人，女萝之前提到过。

女萝：一个危险的人物。

女萝蹙眉道，简单的一句评价让殷惜颜好奇心顿起。

女萝：失忆了真是麻烦，以后你会知道的。

但立刻，她摇摇头结束了话题。

殷惜颜于是也不好再问，贸然做出去海市的决定，她心里其实也没有底，但想起言奕安临别时送的袖中箭，她顿时又生了几分面对未知困难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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