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底线

【八】

苍雪城罕有宴会，此次闻人慕带兵出征西秦，苏晨晔特意提前一天在宫里为她践行。

澹台栖迟早早让宫女哄小公子晏睡下，今晚将是个特殊的日子，她不希望即将发生的事情扰了她儿子的安宁。

她没有出席今晚的宴会，因为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更害怕自己最后关头会心软。

宫内唯一点着的烛火在随风摇曳，在微小的火光中，她端详着晏儿熟睡的侧脸，回忆起自己在北燕的几年时光。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真的爱上苏晨晔，在她心中，苏晨晔已不仅是她的夫君，更是她的王，代替了她原本效忠的西秦王。但是彼岸暗卫找了过来，她不完成作为细作的最后一步，恐怕先死的会是她自己。她离开西秦那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这么久，却一直都没有真正离开过困住她的牢笼。

眼中的最后一点烛火熄灭，她置身于黑暗中，眼中却有什么在微微闪动光芒。

深宫寂静，忽地一盏灯笼在黑夜里渐渐靠近，脚步声夹杂着喘息声。一阵嘈杂后，宫女推开了门，见澹台栖迟衣衫整齐地坐在床边，楞了一下才慌慌张张跑到她面前跪下？

宫奴：夫人，不好了，有人行刺君上！

她倏地站起来，泪眼中透着坚毅。

澹台栖迟：快带我去见君上！

宫奴：是。

宫女立刻应答后起身引路。

杜若看到苏舜钦出现在柳依霏面前时，就应该猜到言浠音也来了。她看到言浠音抱着山芙蕖，恍惚看到的是另外一名白衣女子。她沉睡了三十年，这是她再一次感到时光早已把她远远抛到身后。

陆离退回到她身边，对她道。

陆离：北燕援兵到了，先撤退。

她一言不发地收回剑，瞟了陆离受伤的手一眼，原来是中了咒。如果不及时处理恐怕有麻烦，她淡然地点头道。

杜若：回去疗伤吧。

几个时辰后，杜若给陆离治完了伤，此时夜幕降临，帐外月光皎洁。随后，两人谈论了半刻钟的战事，以及应对北燕援兵的策略。讲了半天有点口渴，杜若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拿起后端详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陆离：你很渴吗？

陆离拿起杜若刚放下的茶杯，随即又放下，他眼睫微垂，轻声道。

陆离：这是杯热茶，很烫口。

然后又看着她。

陆离：你近来，身体有什么异样？

杜若：没有异样。

杜若利落否认，拿起桌上放着的图纸。

东齐王宫建造多时，攻守皆可，但还是从内部瓦解比较快。这份图纸上还是有些地方不清楚，不过，倒是有几个死角可以利用……

她正说着，忽然身子一轻，被某人直接从桌案旁抱起。

杜若：还有一点没有……

脸色微变的她手里依旧拿着图纸，不自然地扭过头去，从陆离的角度看去，她白皙的脸庞下微微透出一丝红，显出几分被打断的气恼。

杜若只听头顶传来了陆离不慌不忙的声音，沉稳温润的语气如同正人君子。

杜若：夜深了，先休息，其余明天再说。

似乎，比起她的身体来，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杜若的身体直到陆离将她放在软榻上时仍旧有些僵硬，她低垂着头，视线落在床沿，羽睫掩盖住了所有思绪。

陆离：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是一心一意，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你是别有用心。

陆离在她面前蹲坐下来，帮她脱下丝履，又帮她揉腿，语气和缓轻柔得让人几乎要忘记他原来的面目，却说。

陆离：坐了一天，很累吧？

身为南楚国的大祭司，是绝对不可能，这样侍奉一个人的，但他此时，又为何如此放低姿态呢？

杜若：你想说什么？

与陆离的言语试探不同，杜若向来不喜这一套，她回眸直直看着他，单刀直入道。

杜若：陆离，我说过帮你，就绝不会食言。

陆离：我知道。

陆离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却一点一点沿着杜若匀称的小腿向上走。

陆离：你一向重诺，就像当初你决定收留我一样。

他的语气懒散随意，似乎根本不在意过往发生的事。

杜若：你知道就好。

杜若淡淡看着他，她的语气没有半分柔软，目光凌厉得让人觉得有几分刺痛。

陆离：你觉得我得到东齐之后，会怎么处置他们？

杜若：只要不触碰我的底线，随你。

陆离：那……你的底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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