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君不似江楼月（二十一）
戏子，称不上矜贵。稍矜持些都是肚里有货，吃饭不愁家伙有底气的。
在早先时候，便是半路投宿，寻常人家也是轻易不让戏子留宿的，生怕是污了门楣名声，染了腌臜。
由此就可看出，唱戏这一行的难处了。
谈何一个贵字？
可偏偏小童觉得他们苏老板就值那个字。
那些个富家少爷公子哥，在他心里，风姿都比不得他们苏老板…
许是跟在人身后，那种被人捧的感觉久了，小童不知不觉间竟没了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
每日早早的起床，练功，然后伺候在苏湘庭身边儿，看着人练扇，打袖，给人端茶倒水，整理妆造。
或忙或闲，心里实在有劲头。
例如现在，晨起奉着一壶清水，听苏老板吊一嗓子，露珠从树梢降下，不着痕迹的沾湿过路人的衣裳，还未热起来的风让人神清气爽。
这是他们一个寻常的早晨，普通一天的开始。
声音一停，小童笑着将水捧上前去。
【苏老板晨安…今儿的早食有您爱用的素馅儿包子，小笼包样儿的，一笼四五个可精巧，再有一碗豆浆汁子？】
苏湘庭：嗯…
苏湘庭用帕子点着脑门儿沁出的汗，阳光快要热辣起来了，他的户外活动也结束了。
【玉老板那边儿约了您的晚上呢，说座儿早约好的，您别忘了…】
苏湘庭：下午五点？
【对。】
苏湘庭一琢磨。
苏湘庭：那我们四点出发，慢慢走着去差不多了…
【苏老板要带我？】
小童一愣，又不是出堂会需要人手，他以为苏老板不会带上他。
苏湘庭：多一筷子的事，什么带不带的？你只管随我去便是，饿不着你的。
【哎！好嘞。】
既这么说了，小童自然乐得应了。
只是没有钟表，具体时候也看不准。没事儿抬头看看日头走到哪儿了，心里才有个大概。
过了午休，小童拿着扫帚，在院儿里唰唰的扫着落叶，想着是不是要加快速度了？别误了跟着苏老板出门…
他干完活，最好再去抓紧时间洗个澡，不然这灰灰土土的…多给苏老板丢面儿啊？
有什么好处，苏老板愿意带着他，他也不能忘本才是。
【…】
为了显得体面些，小童还特意穿了一身平日里不舍得拿出来穿的，只是上身后才发现…袖子有些短了…
…糟糕，没时间换衣服了…
…也没有比这件儿要好的能换了…
这衣服，做的时候还特意往大了做的，就想着长个子了也能穿，穿得久些。
不想今年一下子长得多了，这衣服眼见的就快裹不下他了。
去见苏老板的时候，他还很是窘迫，一直缩着手，不想让露在外头的手腕让人看见。
哪知苏老板一见他就笑了…
苏湘庭：呵…是该长大了。初见你的时候，我还打量着，这哪儿来的小孩儿？站起来还没贡桌高呢，就要帮我收拾这收拾那的？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在天韵园和伙计们吃大锅饭，又没个照应的，能吃饱吗？
饭都吃不饱，长什么个子？
这半年多来跟着他，饭倒是没白吃。
小童不好意思的揪着手，知道苏湘庭笑里的善意，只能自己默默涨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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