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062】私定终身

叶家功高震主，叶啸在盛国军中威望甚高，他的二儿子叶清宇戍守迦关三载，是不逊于萧凛的少年英才。若叶冰裳成为了萧凛的正妃，那么未来许是王后之位，萧凛不愿意辜负佳人，但是盛王自言得为大盛考虑。

若是外戚势力强大，盛王不得不加以忌惮。

萧凛可以娶叶家长女，但是绝对不可以位正妃之位。

可是虞同安不一样，她手握调遣镇南军的军令符，又是汝南侯府最后的孤女，根本不需要顾虑外戚干政。

若是萧凛娶她为正妃，镇南军必定会为王室所驱使。

一介孤女，又自小身怀弱症，嫁入储君府中不过一载就不幸香消玉殒，王室为她举国哀痛，风风光光葬入王陵，到时候百姓只会高呼王室有情有义，而镇南军的军令符也会顺理成章归于王室所有。

盛王早就知晓这小小的侯府女不是省油的灯，从一开始就只给她留下两个选择。其一，将军令符双手奉上，她还是被王室宠着的女儿；其二，互交信物，挑选良辰，嫁给萧凛，等“不小心病逝”之后，再由王室收回军令符。

萧凛：“父王！我将阿虞视为胞妹，又如何能够娶她！”

萧凛终于是忍不住制止盛王这荒谬的决定，心中急切，直叫人如烈火焚焚，甚是不安。

盛王：“凛儿！孤在替你考虑将来，你闭嘴！”

真的是在考虑萧凛的未来吗？

华招兀自讽笑，只觉得这帝王权术实在是太过于复杂了，明明是为了自己，却还偏偏要说成是为了儿子，不——不是帝王权术，是人与生俱来的野心与欲望。

她对上了盛王那势在必得的眼神，依旧露出那种从容淡定的浅笑，端端正正下拜行礼。他是人间帝王，而她是玄武神女，这跪礼是否会带来什么影响，谁也说不准。

但是此刻，是虞同安在向她的姑父行大礼。

感恩他这几年如此宠爱身为侯府孤女的自己，尽管是背后有所图谋；感恩他没有直接强取军令符，尽管是忌惮远在迦关的镇南军；感恩他把她唤来王宫当面点破这场预谋，尽管是他已经伪装不下去了。

华招借了虞同安的身体，此刻她便替她谢了盛王最后的恩情。

盛王眉心紧蹙，不懂华招这是何意。非此即彼的选择都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交出军令符，她还在等什么？可是很快，他就听到了第三种答案。

华招落落大方，毫不畏惧帝王威严，

虞同安“陛下，臣女有罪，已与男子互交定情信物，私定了终生，无法嫁给六殿下为正妃。陛下厚爱，臣女无福消受。”

萧凛：“什么！阿虞！那人是谁！”

盛王还未开口，萧凛就已经震惊询问。

华招莞尔一笑，神情温和，直视着盛王质疑的目光，大方说道：

虞同安“兵部尚书崔大人之子，崔少游。”

与此同时，盛都东边的崔府。

崔少游跪在祠堂已经跪了快两个时辰了，他向来被父母族人宠溺，素日里除了祭祀拜祖之外，就没有怎么跪拜过。可是今日，他跪得板正，哪怕膝盖酸痛，也阻止不了他继续跪下去。

祠堂外是他的同族兄弟姐妹们，好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兄弟都趴在门边，担忧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府外回来后与他父亲在书房里谈了点事儿，就跑来祠堂跪了那么许久。

有一个兄弟左看右看，不见长辈在附近，连忙溜进祠堂，拉着崔少游的手臂就想拉他起来，可是这一次居然是死活都拉不动。

他很不解，半蹲在崔少游身边，见他一副坚定的神情，问道：“十三，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什么事跟兄弟姐妹们说说，我们想办法让你爹顺了你的意思。”

崔少游：“大哥，这一次是我自己要跪的，与我爹无关。”

崔少游此刻确实是有着所有人都没有瞧见过的坚决，一时让一起长大的兄弟感到陌生。他闭上眼睛，忽视着膝盖传递的疼痛，脑海里浮现出侯府女的身影，想起今早在侯府发生的事情，攥紧了手，是所有人都劝解不了的倔强。

……

崔少游：“他是谁？是盛国的子弟吗？我认识吗？”

怀着醋意望向眼前的姑娘，崔少游只想立即知道她口中那位走遍四洲并且很会讲故事的人是谁，只是哪家小姐千金也就罢了，若是哪位都城的官宦子弟——他崔十三一定亲自去拜会拜会他！

华招的确想念引鹤，特别特别想。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历劫一世，她愿意把庞宜之当成是怜华，却不愿意将北堂礼、崔少游视为引鹤了。因为在她心里，引鹤就是引鹤，他那么独一无二，是整个四洲三界对她极好的引鹤仙君。

与其说她不想把北堂礼、崔少游当成引鹤，不如说是她不想把引鹤当成北堂礼、崔少游。

面对崔少游的疑问，华招只是浅笑摇头。

她又问：

虞同安“十三郎，你为何会随身携带疗愈喘鸣之症的药丸？”

崔少游一愣，似乎没想到华招会提起这个，笑着挠了挠头，

崔少游：“半年前的乞巧夜宴，我偶然遇见你被人带入花园后犯了病，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不过幸好那个时候六殿下在你身边，及时带你去找了太医。”

崔少游：“我查医书查到那病症像是喘鸣，就私下去找了许多医者拜师，研制可以暂时缓解病症的药丸，没想到真让我做成了。”

华招恍然大悟。

半年前的七夕宴饮，叶夕雾与澹台烬误食结春蚕，一时翻云覆雨被人抓住，不得已结了姻亲。而就在当夜，虞同安误入花园，浓密的花粉诱使她病情加重，这也成为了乞巧夜不久后就死于雨夜的前因。

虞同安早就知道自己的弱症好不了，却依旧给澹台烬留下神明所爱，希望他能够好好活下去。可是她直到死去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居然让澹台烬判决了四洲再无神明。

虞同安“十三郎？你为什么对虞……对我那么在意？”

问题回到了一开始。

崔少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喝着已经半凉的茶水掩饰自己的神情，最后实在受不了华招那副探究的眼神，直接说道：

崔少游：“如果当年汝南侯没有死于战场，那么我们现在应当已经互赠信物，结为夫妻了。”

被崔少游终于毫不掩饰的爱意包围着，华招霎时间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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