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第四十九章

在正式开口前，莉娜做了个深呼吸。

“哥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正确的吗？”

没人能看懂莉娜眼中不断纠缠、波涛汹涌的各种情绪。她其实比贝瑞和菲尔都更要了解故事的全貌，这还要得益于邱黎的多个身份，提供了这样的便利。

但随着这份便利而来的，还有使莉娜不断动摇与怀疑的心绪。

“当然是正确的。”

贝瑞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从她为了活下去而成为黑魔女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无条件的相信伊赛德斯了。更何况他们的计划一切顺利，拉贝尔日渐虚弱，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是不是那群花仙魔法使者和你说了什么？怎么会这样想？”片刻后，贝瑞又接上一句话。

“不是的，和小爱他们没有关系。”

和这思绪有关系的人，是邱黎。

“莉娜，你要相信你哥哥。他为了帕拉尼大陆付出了很多，倘若这真的不是正确的，我们也只能继续向前走。”

菲尔的手搭在莉娜肩膀上，她放低了声音，宛如在哄委屈的孩子。

“我知道，哥哥在很多大家都注意不到的地方，独自承担着黑暗的侵蚀。他是伟大的人。”

一句简单的话语，描述不出莉娜看见伊赛德斯被折磨时的心境。

她眼睁睁直视着自己的亲人崩溃地低声吼叫，白色的发丝因汗水而贴在脸颊上，蓝色的瞳孔缩小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伊赛德斯双手抱头，止不住的用力去抓头发，整个人蜷缩在地上。黑暗之花把他的痛苦当做养料，肆意的生长，将他昔日的冷淡和威严全都抹去。

而莉娜能做的，就只有看着。

透明的手穿过略有温度的躯体，她也曾试图抱着伊赛德斯，不知道是在给谁一份安慰。

“哥哥是个很伟大的人，可我不想让他那么痛苦。埃里克殿下看起来好快乐，他和小爱，还有他的朋友们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正确的选择，让哥哥变得好痛苦……”

即便借助邱黎的眼睛看到了许多故事的全貌，莉娜还是有点无法接受，她眼中那个努力每天都活下去的，为了帕拉尼大陆的光明而拼尽全力的哥哥，和埃里克所在的环境完全是截然不同的。

“这是必要的。”

听见莉娜的语气逐渐低落，贝瑞也被牵动了情绪。

“在成功前，我们总是会面对很多困难，但这并不会影响到这份选择的正确性。”菲尔握住莉娜的手，此时，她才意识到莉娜的手是多么冰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等到帕拉尼再次辉煌起来，他会是最幸福的人。”

“可是在未来，哥哥会死掉。”

莉娜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菲尔的手，声音变得哽咽，说出的话更是让菲尔和贝瑞都呼吸一滞。

“不会的，他比我们都强大，怎么可能。”

贝瑞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莉娜还很单纯，不会说谎，这是她们都心知肚明的事。可偏偏是这份不会说谎的单纯，使得她的话语变得可怖起来。

“我看见过哥哥的未来。”莉娜强忍住声音中的哽咽，每每回忆到这个画面，她就会不可避免的崩溃。“哥哥为了救埃里克殿下，死掉了。”

“那我们在哪里？”贝瑞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我没有看见你们。早在哥哥死掉前，你们就已经和小爱一起战斗了。我看见好多人都离开了，站在小爱身边，周身围绕着温柔的风，灿烂的星光，好漂亮，离开的时候也好坚决。”

“我们？和圣洁之光并肩战斗？”

菲尔和贝瑞不约而同的对视，总觉得莉娜说的话带着几分让人不想相信的真实，即便没有发生在她们身上。

“邱黎总是说，这是原本的故事发展。”

莉娜没有那么多掩饰的心思，想要说的就会说出来，并不做藏着掖着的事情。

“原本的故事发展……”贝瑞呢喃着这几个词。“等等，也就是说，我和菲尔本来是会被圣洁之光净化的吗？”

莉娜没再说话，仅是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这也太荒谬了吧。”

贝瑞神情复杂，紧接着就联想到春季节气花信回归仪式的那段时间，菲尔被伊赛德斯看出了些许动摇。再加上菲尔对圣洁之光的印象也还算不错，或许若不是有邱黎在，菲尔真的就要被圣洁之光打动了，变成站在他们那边的一份子。

想到这里，贝瑞后知后觉的感到脊背发凉。需要和菲尔战斗的日子，眼见菲尔和她变成陌生人的时候，都迫使贝瑞下意识去拉菲尔空出的那只手，生怕那样的故事才是现实。

而她现在所处的，不过是荒唐的梦。

“你看见的未来，还有什么内容？”

贝瑞握紧了菲尔的手，用力之大，仿佛要把菲尔的手黏在她的手上，这样就再也不会分离了。

“节气花信全都被小爱收复了，哥哥也变得很陌生，并且，邱黎根本就不存在。这些，都是正确的东西。”

“把背叛称为正确，我不相信。”

菲尔任贝瑞握着她的手，因为这也让菲尔感觉到安心和踏实。

夜晚的寒风吹过，窗帘被风微微掀起，注定了今夜不会安宁，整个夏天也再没有平静的时候。

虽然平静这个词，不管和谁都有着相当令人望而却步的距离。

宿舍门外，邱黎背靠着墙，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听着莉娜说的话，还有贝瑞和菲尔多数是惊讶与难受的回应，心情堪称五味杂陈。

她清楚，莉娜想知道伊赛德斯现在做的事情是否正确，指的是有没有和原本的剧情重合。

莉娜希望是不正确的。

这样，伊赛德斯就不用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失去挚友的孤独，还有面对死亡时的无惧无悔。

可惜菲尔和贝瑞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一口咬定是正确的。实则她们并不知道，现在的伊赛德斯已然是在偏离的轨道上做着看似正确的事。

轨道偏离了，无关正确与否，结局总归是会存在着偏差。

“让莉娜和她们说这么多，真的是好事吗？”

听着宿舍内逐渐趋于不稳定的声音，邱黎开始思索她要不要破门而入，强行打断这些话题。

“当她们知道了另一个违背了原本的选择的自己，就会更加坚定的相信原本的选择。再者，这对伊赛德斯也好。”

朝阳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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