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下）

翠绿的盾上渐渐出现了细小的裂纹，王昆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一层细汗。

平时总是大大咧咧胡言胡语的他，此时却抿着苍白的嘴唇，目光死死的盯住那个颓废的鬼差。

忽然，白耀纵身一跃，眨眼间跳到了盾阵上空，鬼镰握在手中，从左至右横扫而出，挥出万钧之势。

漫天的死气如万鬼哀嚎，席卷了整座山林。

山林的另一端有几户人家，袅袅炊烟散入云雾之中，小孩在长辈的呼唤下跑回家门。

两鬓斑白的老者眯着眼睛躺在躺椅上假寐，这安详的景象却被突如其来的灾祸毁灭的彻彻底底。

死气掠过，整座山林中的活物几乎无一幸免，无论是村里的村民还是飞禽走兽，皆被拦腰折断，有的甚至被切成了满地的血块。

花草树木枯萎衰败，村中男女皆被无情绞杀。

死气缓缓褪去，天空中洒下了鲜红的血雨，腥臭的气息弥漫在天都城的西边。

云昊天与王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二人气息微弱，任凭血水冲刷在他们的脸上，身躯上，仍不为所动。

“哈哈……哈哈哈哈……”

它舔食着嘴边的鲜血，仰面望天，血水似乎是激起了它干枯的灵魂。

它狂笑着，死灰色脸庞露出了一丝类似人类的表情，却伴随着它病态的神情，疯魔般的声音，显得愈发诡异。

“已经过去的事，已经死去的人，你们为什么还要将它翻出来？有意义吗？”

“哈哈哈…”

“该死啊！你们都该死……”

白耀病态的在血雨中起舞，癫狂的在二人身边欢呼。

“本帅轰出去两个妖言惑众的贼人，却不想他二人口中的才是真妖！”

宋飞铠甲戎装，缓步走入白耀的视线，落下的雨丝还未及其身便消失无踪，似乎打在了一个无形的屏障上。

白耀喘息着，像是来自地狱的野兽。

剑尖微扬，直指曾出生入死的战友。

长剑低鸣，剑身似因主人压抑着的怒火而颤动着。

“当年发生了什么！”宋飞质问到。

“世人只晓白落尘，却不识我白耀，众人皆闻我为辰肖之徒，却无人知晓我的过往，哈哈哈哈。”

“你想说什么？”

唰——

鬼镰掠过，斩碎一方空间。

宋飞轻叹一声，剑舞游龙。

一金一血两种气势猛烈的碰撞在一起，相互交织风卷残云。

万鬼哀嚎之声再次响起，然而这次却隐约可以听见一种龙吟与之相抗。

方圆十里的大地被轰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坑洞，云、王二人被气浪掀飞，濒死之际，一件袈裟却接住了二人。

年过半百的老僧忘心大师手持禅杖凝望着那方战场，手中的念珠缓缓旋转，为生灵祈祷。

山林之上风云涌动，金色与血色的气旋无情的鞭笞着无量山。

天都城军队戒备，百姓惶恐，皆注视着城外的异象。

皇帝下了禁足令，全城不得有任何人接近无量山，包括负责审查的监察寮。

宋飞已经赶过去了，如果他都没有办法，那么去再多的人也于事无补。

待到风云与尘烟散尽，血雨早已消失无踪，无量山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样貌。

巨坑之下，一个人，不，应该说一个魂跪在地上，它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缚魂锁一节一节的断裂在身旁，黯淡无光，附着在上面的怨魂被尽数泯灭。

“在阳间我失手杀了她，在阴间混上官吏也没能救下她……”它口齿不清的呢喃着什么。

宋飞长剑归鞘，按剑而立，听着白耀的言语。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宋飞怒到。

白耀苦笑，不答。

忽然，天地间风云骤变，楚江王的声音飘渺而来：“何人伤本王差吏！”

宋飞凝视着白耀，长剑在身周飞旋，随时准备应战。

天空中乌云急聚，遮天蔽日，狂风凛冽，气氛一度剑拔弩张。

“阿弥陀佛——”禅杖敲击地面，一道金光扩散开来。

正在这时，忘心大师手持禅杖缓步走来，一道道金光闪烁的佛门经文将他身后相互搀扶的云昊天与王昆护住，虚幻飘渺的佛音萦绕在这方天地。

冰海之中

殇离依旧噙着浅笑，对身边的辰肖说到：“好了，先不理会那小子，随我去处理一下你的事。”

“我的事？”辰肖疑惑。

“时间这东西，很微妙，看不清，猜不透，尘烟一晃数千载，其世仅过两三年……”

无量山

三方陷入沉默，楚江王似因为见到了云昊天，略收神通。

一个冰蓝色的屏障隔空出现，像是撕裂了这方时空。

不断有寒气从屏障中溢出，众人不禁缩了缩身子，就连宋飞也微微皱眉，以他的实力就算在北域的极寒之谷也不会感到寒冷，而此时这寒气却是令他也忍不住的打了冷颤。

身影从屏障走出，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辰……辰帝！”看清来人，宋飞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两个辰肖站在场地中央，任谁见了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辰肖回头，见到这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眼泪却是很不争气的涌出。

他张开双臂上前两步，却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殇离，待对方点头后，这才大步向前与宋飞抱在一起，那真实的触感令他惊喜万分。

“殇离殿！您还活着！”楚江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明显带着些许惊喜与激动的情绪，但更多的却是敬畏。

殇离的笑容中流露着温和，微微点头。

“陌泪尊主……”

殇离伸出食指，停于唇前。

楚江王识趣的停止了询问，他可不敢忤逆殇离的意愿。

殇离走到白耀身前说到：“说出来吧，你不说，大家也会知晓，何苦呢？”

众人的目光又回到场地中央，心中纵有再多的疑问也只得先放一放。

白耀抬头看着殇离，殇离却说到：“本座冰海殇离，哀歌时期的故人，辰肖在那边。”说罢指了指辰肖，便抬手凝出一个寒冰座椅坐在一旁。

辰肖来到白耀身前，想扶起他，白耀却是猛地后退两步，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

“导师！学生落尘，罪该万死！”他的声音颤抖。

“落尘……”辰肖开口，却又被白耀打断。

“是我！”白耀喊到，“是我勾结乱臣党羽，北夷敌寇，致使朝纲混乱，民不聊生！辰府之灾，因我而起！仙后九荷，是我误杀，我……”白耀一五一十的将事实经过全盘托出。

“够了！！！”辰肖回头看了看殇离，见对方点头，立刻大退三步跌倒在地，脑中一阵眩晕之感袭来，直到殇离施法护其心神，他才缓过劲来。

白耀依旧跪伏在地上。

众人感慨万千，原来这才是真相，辰府为何被屠，九荷因何而亡，一切的一切如今都找到了答案——嫉妒。

“啊——”辰肖怒火攻心，忽然阴风大作，又一位阴间的帝王降临了！

楚江王开口到：“新阎罗，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阎罗王说到：“有些事情，总要打点一下。”

辰肖听到声音一愣，这是！

“吾儿！别来无恙！”

果然！

辰肖顿时确定，这就是他父亲辰荣的声音。

没想到父亲竟然成了新任的阎罗王！

不等辰肖开口，阎罗王继续说到：“你我皆为亡者，过去的，就让它随风去了吧。”

父亲辰荣一直都是辰肖心中不败的战神，是他的精神支柱，此刻辰荣简单的两句话顿时令辰肖心中的阴鹜烟消云散。

辰肖蹲下，轻轻拍了拍白耀的肩膀说到：“落尘，我是真想让你灰飞烟灭，但你在阴间也有悔过之心……好自为之吧。”说罢起身走向殇离。

宋飞见辰肖就要离开，急忙大喊到：“辰帝！”

辰肖却是头也不回的扬了扬手大声说到：“若是有缘，来生再会！”

他心中最后一丝戾气也随之一同吐出，化作一缕白烟，逐渐淡去。

……

宋飞将真相告知了九御贤，九御贤只是微微摇头，他的旧友辰荣满门被屠都未追究，自己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往事如烟，就让它尘封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吧。

已经过去的事，已经不在的人，知道真相便可，总是回头看也没用，事实已定，谁也无法改变，不如把如今的世界变得更美好些。

……

烟尘涌动的官道上，一辆辆马车飞驰而过，其中一辆中，王昆满面春风的醉卧在座位上，一边将手中的天子笑往口中灌去，一边问坐在旁边的云昊天：“你是怎么发现仙后之死有疑点的？”

云昊天聚精会神的阅读着手中捧着的书卷，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王昆又问到：“不对啊，我们才是主角啊，怎么后面似乎没我们什么事了？”

云昊天放下手中的书笑到：“真相被那些该知道的人知晓就好了，至于……”他看向窗外，“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我二人是否处于世界的中心，重要吗？”

“还有还有，你怎么知道那白落尘心里有鬼？”

“我诈他的。”

“什么！？你差点玩死咱俩！”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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