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的云更浓了,带着日暮的朔风,传来凉意。
赶马的小伙子推搡了下身旁的人:''喂!去问问,你家长老走不走夜路?''
长老?这马车里还有人吗?晏和忿忿得想,就这么放心丢下他,好歹也是干过屠山的呀!真不怕他做出什么事来?
''不走夜路你睡这?''晏和没好气地怼道,失了那缕幽芳,令他烦躁得紧。
''不是啦!''小马夫有点委屈,他真想不明白这怎么动不动就被骂了?见着晏和不说话,他便继续道:''就是继续走的话可能会下雨,不走的话可以去前面的白家村先歇一晚。''说完,却越想越生气,不能白被他骂了呀,于是顺手就夺过晏和手中杯盏一饮而尽,这是从车内顺出来的,但不过一会儿,却又''噗!''得全喷了出来,吼道:''这不是醋吗。''
为什么你随身带醋?不对,为什么要在马车上放醋?
真在他惊疑不定时,晏和开口了:''你怎么知道前面有村子?''
这似乎是一句试探性的疑问,可周遭陡然降下的气温确实令人有点背脊发寒。
小马夫微微一愣,显然被晏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搞得不知所措。回头正好撞上那人眼中的幽寒,被吓出一身冷汗,索性晏和也没再深纠,直言指挥:''去村子。''
也不知为何,这命令一下,白驹便撒了蹄子狂奔起来,险些没让他拉住缰绳。
''造,造反了?''
连马都拉不住的家伙。晏和闷闷得想,莫不是以为这家伙拦得住他?
就在这时,一只挂银灰狐从路旁半米高的杂草丛中窜出,拽紧了缰绳才在马车压到它之前停住,可这狐狸却是头一歪,滚在路中间不动了。
''不会死了吧?''晏和跳下车拿着根笛子有一下没一下戳着这只倒地的狐狸,赤棕的眸中溢出浓浓的兴趣。
''这分明是碰瓷,我都没撞到它,你看到的。''正说着,他眼睛却不自觉得看向晏和戳狐狸的笛子,青白相见,通体润泽,似乎掂起来还挺重。而且,越看越眼熟。随即一摸自己腰间,果然没了。''你能别拿我的笛子去捅吗?''
''我觉得你这话说得不对。''晏和看了他一眼,又将笛子抵在狐狸毛茸茸的肚子,说道:''捅,是要扎破这层皮刺进去,在它身上开个口,拔出来的时候,黄的,红的,五颜六色的都会出来,黏黏糊糊混在一起,流一地,这笛子中间是空的,应该会切下块肉或者是别的什么,从这边挤进去又从那边滑出来,嗯……你这是横笛吧,那估计滑不出来了,它会卡在里面臭掉……''
听得人是头皮发麻,那狐狸还没有动静,可有一下没一下戳它的玉笛却被人攥住,那人已经炸了,瞪着晏和的眼睛,狠狠道:''你以为我脾气很好是吧!''
晏和淡淡得看着他,颇有点嘲讽的意味,狐狸还是一动不动。
''我给你吹笛子好不好,别再折腾它了行不行,放它一条生路吧…算我求你了…''
怂得还挺快。
他梗着嗓子总算讨会了自己心爱的玉笛,捧在手里沉甸甸的,拿着袖子擦了又擦。不似它主人颤巍巍的语调,笛声悠扬,婉转犹如细水潺潺,温和入心,倒是稍稍稳住了晏和的躁意。灰狐狸的一只耳朵竖了起来,似是在捕捉乐音,却还是没睁眼,翘起的尾巴扫了扫地面,委婉表达了下鉴赏。
但听到乐音的似乎不止有他们,草丛悉悉索索,在靠近,有东西拨开半丈的荒草丛朝他们过来。晏和陡然抽出腰间长剑,笛音也在此刻变得高昂急促,宛若狂风过境,将剑锋铮音掩盖。灰狐狸一个激灵起身就要逃走却被晏和抓了尾巴,也在这时他掷出手中长剑,银亮的剑身灵力四溢,如同一根脱弦的箭矢,擦过笛音,以迅雷之势破开浓密的草丛。
只听一声弦音破空响,万丈枯黄尽折腰。笛音应声而止,丛中之物露了真容。
''晏和!''
听这一声夹杂着怒气冲天的少年音,除了他那个天才小师弟还能是谁?
''王非?''晏和皱了皱眉:''你不该在抄书?''言下之意就是你过来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王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被震得有些发软,颤颤巍巍走了几步,才叉着腰道 :''我翻遍了芸香斋都没有找到那本典藏,问了人才知道你在出发前去借过。雪鹤跟弦月隔了那么远,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晏和偏过头,将瞎话说得一本正经:''师兄一直都是对你良苦用心的!还不快谢谢我?''
''去你的良苦用心!''随后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王非哼了一声,拽着身旁人的衣袖:''三弦大人,他承认了,逮他!''
这时,晏和才发现王非身边站着一个身着月相广袖的人,那是弦月峰的标志。章山的衣装样式大体相同,不同的也只是纹饰而已,就像铭凌绣在其上的是蓝彩孔雀翎,雪鹤就是比较简单的黑白羽,而弦月,便是这月相图。来人似乎位分还不小,正双眉紧锁,目光如炬,盯得晏和深感不善,下意识去抹腰间佩剑,触及空荡荡的剑鞘时才后觉刚才给丢出去了。
只见人走到晏和面前,手中赫然是柄断剑,面色沉凝,问道:''你的?''
晏和点点头,随即怀了就被塞了把断剑,连思索好的说辞都未来及出口,三弦又伸手道:''书。''
''你竟然还随身带?''王非眼睁睁看着晏和从怀里取出卷薄册,惊嗔道:''你果然是故意的吧。''
晏和对此摊摊手,留给他一个你自己猜的眼神,挑衅意味十足。随后暗自松了口气,刚才那一剑的爆发力绝对不是他表面上实力能够盖言的,三弦能够接下实力定不会弱,若是真深揪起来,难保不发现什么,或者说他已经发现了什么。但目前看来,三弦似乎并不想多管闲事,他也是聪明,这样对谁都不好。毕竟修魔可是仙门之内最忌讳的事了不是吗?哪怕只有一丝怀疑,章山也会在各方势力的压迫下彻底肃清,到时候若真挖出点什么可就无人能知了。
而现在,三弦收了书,走回去塞到面如菜色的少年手里,抓着他的肩膀断然:''回去,抄书。''看样子似是不愿再留。
晏和也不想三弦再瞧出端倪,夹了点赶人的意味:''师弟啊,书找到了就赶紧回去抄吧,师兄就不送了。''
可惜修炼上的天才小师弟却完全会错了重点。
''我才你师兄!''王非怒极,又有些不甘心:''三弦大人,这典籍不得出山门,他明显违规了, 你就不惩处下?''
''只要书卷在追回时完好,初犯便只给予一次警告。''晏和对着王非做痛心疾首状,他是真想让人赶紧走,也有点无奈:''师弟啊,你真该把那些规章好好抄一遍。''
万万没想到,最后一句无心之言又成了导火线。
''你得瑟什么呢!''王非吼道:''你都抄了多少遍了?''
晏和叹气:''师弟你这样说师兄我很心痛啊。''然而心里却在想,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叫你滚就快滚!
''咋不疼死你得了?''王非咬牙切齿道,显然看晏和不痛快他就痛快。
晏和估计也意识到了王非就是要揪他不放,索性打算恶心恶心他,没准儿就嫌弃一通走了呢,于是便捻着袖子矫揉造作,嗔怪道:''哎哟,师弟你好暴躁。''
王非险些被晏和那样子给整吐,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附身了?连连后退,随后又想到自己这样不是示弱吗,于是赶紧调整态度,淡然道:''师兄你好作做。''
看到王非刚才跟见着煞星一样莫名令晏和心中大快,誓要再逗逗他。于是回过去:''你终于承认我是你师兄了?师兄我好感动。''
''你感动个……''愣了一会儿,王非才知自己入了套,气急败坏之中''滚!''字脱口而出,腰间铁器也骤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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