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白玉阶上满是那令人心碎的落英,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华,那城门前慷锵有力的大字上写道二字:白府。
“白府?”
莫非我这是……在丸子的记忆里?
武松心想道,看这建筑的风格,应该属于第一次猫土大战前。白糖最多不过是十几来岁的年龄,怎么会出现同这里有关的记忆呢?
“喂!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拿着扫把的佣猫用手在武松面前晃了晃。
他能看见我?可这不是记忆吗?
“你是外来猫……”那佣猫见武松愣在原地,便好心地提醒道:“八成又是一个慕名而来的猫。但我可好心提醒你啊,看看就好啦,别在往里面走!”
“此话怎讲?”
“哎,反正差不多扫完了,就跟你讲讲吧。”好心的佣猫开始讲述:
“猫土上众民皆知,这整座城都是白家的“陋室”。且不说这府里如何,光是围着府外绕一圈,便足以让人心生羡慕了。
话说回来,这气派大府,却无一兵把守,倒不是因为此府做做表面样子而没钱去请守卫,哪怕给那众多虎视眈眈的外来势力十条命来,也不会没脑子找死往那处送命。他们也想夺那无数的金银财宝繁荣富贵,可人白家实力派的门面大家也不是知道一天两天了,实在是一万个精英将士也顶不过白府里最低卑的一个端盘的,你怎么跟人家打?只好抹完一把口水唾沫大眼瞪小眼地远远瞧着。
在百姓的心目中,白家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无一不是拥戴加服从,说一不二,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当时没有统一的猫土就是白家的天下。”
“这下你可懂得?”
武松点头示意,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一段语录。
什么仁善一词,不过也是表一面,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事情?
武松握紧手中的猫眼吊坠,不知为何,刚才的话语竟叫他感到愤怒。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白夜深知这一点。
“等等!白夜……是之前那只猫!”武松从混乱的思维中清醒过来,眼前的场景再次更换,随之的,是扑面而来的信息量。
母亲产后不明而死,白家敷衍结案,竟传为婴儿克母,大凶,众猫半信半疑;父亲惨遭谋害,被猫活活垛为肉酱,随后硬生生被猫逼食吞下自己父亲的骨肉,而白家对外称言小儿大义灭亲,心狠手辣,以食父母之肤为乐,众猫深信不疑。
一切只因为,白夜先行领悟的,是混沌。
这似乎是从娘胎是便存在的,从他降临于世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命中注定与凡猫不同。
韵力与混沌,是绝对而立。
白家世世代代,演绎的角色都是救世主。
可在他们完美的人设中,出现了污点。
誓死捍卫韵力,也代表着,关于混沌的一切,都不可以存在,必须消失!
一旁的武松忍不下一个还没学会说话的小孩子便开始奔赴在生死的边缘线上,他顾不下那么多,便站出来挡在了奄奄一息的小白夜身前。
“韵力是用来净化混沌,而不是用在杀猫灭口的事上,就算他是……”
就算他是一个混沌的操纵者么?
他不再拥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哪怕他是无辜的,可他是眼睁睁地看见混沌让整个猫土民不聊生的罪恶之主啊,当初又是有多少的前辈因混沌而索去了性命,甚至自己的伙伴,在第二次猫土大战中险些遭混沌之手……
这次,那些韵力的持有者并没有听见武松所说的话,他看到的毕竟是记忆,是无法改变的过去。
锋利的刀刃直接穿透了他,刺入小白猫的身躯,武松只是很模糊地看到一滩涌出来的血色。
画面一转,这次受重伤的小白猫被一只青瞳猫救下,棕猫一眼便看出,那少女便是苜蓿。
白夜并未昏迷,与后者进行交手,最终,年纪尚小的小白猫被后者施计昏迷。
少女将他带入森林中,松绑后的白夜解决完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后,又返回了森林。
“这么快就搞定了?”苜蓿拿起一鱼串嗅了嗅,很是满意的模样,“想黑吃黑?不好意思,这饭是我做的。”
“我没见过你。”
“哦,你没见过的猫多了。”
“我是说,在猫土。”
“噗!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奇葩耶!我们现在不是认识了吗?你好,我叫苜蓿。”
“你不属于这里。”
“对,你说的没错,我也没有必要隐瞒。”苜蓿轻笑道:“我来自别的时空。”
别的时空……莫非……是上一次六日岛时空错乱时苜蓿进入的地方?
武松的猜测完全正确,接着,在白夜的施法帮助下,苜蓿回到了时间走廊。
记忆播放的速度突然变快,武松转眼来到三年后的时间里。
“喂,你在那里干什么呢?”梧桐树下,一只手摇折扇的十岁小棕猫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黑亮的长发披散在两肩,藏青色的长袍随风飘拂,说不出的洒脱。他年纪虽小,却早已有一副俊俏的佳人胚子,怕是走在街上也有数位少女翘首相望。
“……”白猫没有回答,只是用他那墨蓝色的双瞳冷冷地盯着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猫。
“别介,秋天都没过完呢,就赶着加棉袄啦!”他跳上树,轻轻拍了拍白猫的肩膀。
然而这一无知举动,让他足足在床上躺了上百日,才可活动一番。
武松都没眼看下去,叫那小子惹谁不好非要搭讪白夜,没点眼力劲就只能吃大亏。
哎,这一路尽看那白夜被猫追,接着又神反转地把那些猫全揍扁了耍帅……
好在那记忆条甚知武松心意,立刻跳换到另一个场面。
开头有一小段又被猫追杀的场面,不过已经熟悉到闭着眼都能甩他们几十条街的白夜又一次占完了所有好风头后,跑之大吉。
大概有了个千里的距离后,白夜寻到一片比较安静的天然湖,打算在此休息片刻。
安静,也不代表着没有猫来光临。
就在这夏末未了的日暮时刻,于那接天莲叶与映日荷花之中,有一乘兴而来的少年哼着轻快小调,身坐船艄,追赶那一路斜阳。
晚风袭来,暗香浮动,小桨从水面划过,激荡起层层的涟漪,映衬着最后一丝暮光,浅浅地泛起光泽,剔透晶莹。
武松很清楚地看见,白夜皱了下眉头,心想,是又有哪群人马前来送命了吗?
可我怎么感觉白夜是有些“后怕”?
恩?越看越觉得白夜的直觉显示的是“大事不吉,跑为上计”。
还有那种心中狂念的“哦弥陀佛,菩萨保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棕猫眯着眼,看向远远那一抹干净的白影。
白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能感觉到他已经运足了法力准备快速溜过,明眼人装眼瞎。
当白夜与那棕猫擦身而过时,那后者竟然纵身而跳。
这是要寻短见吗?这么会挑时候?
想都没想,白夜那修长的五指立刻抓紧了后者,使力一甩,两猫便回到了那晃荡的小船上。
“咳!咳!咳!”全身湿透的棕猫狂拍着胸口,将腹中的湖水吐之于外。他顺势瘫在船身间,大字仰面,有些尴尬地望着白猫的背影。
“呃,那什么,刚才那事……”
“恩,傻子没死,走了。”
“诶!你等下!”棕猫立刻拽住白猫的衣角,有些憨憨地笑道:“我好歹是为了救你而跳水的……你知不知道猫天生怕水,万一你不小心真掉进去了,谁来捞你上来啊……虽然……结果有些相反,不过……我的心意是好的对吧……”
“……”
确定不是某猫耍帅失败被水埋吗?
白夜默默地在心里吐槽。
“你总不能把我这个好心猫丢在这不管吧。”
“……”
是的没错,我是只坏猫,救你纯属心情好。
“天!几年不见你就遭报应间接性哑巴了?”
“……”
我他喵你全家都是哑巴!本大神懒得理你!
来自白夜的灵魂解说。
“别啊!”见白猫扭头要走,他立刻抱紧前者的大腿不放,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十年前把他摔下树的伙计了,怎么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就把他放走呢?
“松开。”
“我不。”
“我不给猫收尸,劝你想好再做。”
“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总要给我个报恩的机会吧,不然我以后怎么好好做猫。”
“你可以不做。”
“你给我个面子嘛。”
“你有吗?”
“有。”
“厚脸皮。”
“随你怎么说吧!”
“……”
武松这次没有再听见白夜有什么丰富多彩的心理描写了,估计是真无语。
棕猫狡黠一笑,沿着船延而坐,双脚晃荡着,溅起朵朵好看的水花。
“你叫什么?”
“白夜。”
“欸?你就这么爽快的告诉我了?不怕我找上门来报复你?”
“谅你不敢。”
“也是,谁敢讹白家。”
“你也这么认为。”
白猫的眸子刹然间变得冰冷,极为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双瞳中变化着,碎发很好地遮掩了他此时溢出来的杀意。
“那也不完全是,因猫而异吧,毕竟圆月也有一瑕。”棕猫也发觉了空气中夹带的寒意,不免缩起身子好让自己暖和些,他言道:“白家有一子,面相崎岖,丑陋无比,心肠凶狠,手段毒辣,操纵混沌,以猫为食,嗜血而生。”
白猫只是沉默地听着,不语,虽然他往日也没有多少话同旁猫叙述,在他的生活中,似乎只有奔波,睡一个好觉甚至都是奢侈,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他真的可能会忘记讲话这一技能。
“可跟你完全不像。”棕猫笑笑,不以为然:“古书上记载,韵,源自混沌,你和别的猫不一样,不是怪胎,而是天才,你可是能够操控韵老妈的猫,叫我羡慕都来不及。”
“所以……”
棕猫刚向前一步,白猫便下意识跳开船艄,未等回神,只闻扑通一声,湖面再一次泛起水纹,前者再一次跌入水中,后者再一次捞猫上岸。
“所以你是多喜欢水。”
“怪我喽。”棕猫无奈地耸耸肩,摊开手掌,欲哭无泪,“现在好啦,衣服才干,又湿了一遍,回家干脆不用洗了。”
“活该。”嘴上叫道不关心,实际还是把外裳脱下来扔给了那个落汤猫。
“唔,对了。”棕猫眨巴着双眼,表示感激不尽,他随后顿了顿,说道:“我叫梧桐。”
“不用还,送你了。”
“我的意思是,你,可不可以,下次来的时候,教我游泳啊。”
绕来绕去废话连篇,原来是为了这个。
白夜露出一丝察觉不到的笑容,他头也不回,反问道:“给钱么?”
“给!当然!”梧桐兴奋地跳起来,用力过度,脆弱的船板便咔嚓一声,留下了个大窟窿在原地。
棕猫从水里露出个脑袋,双手支撑着船面,说道:“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两个少年之间的情感越来越好,在彼此的交往中建立了一段深厚的友谊。
时光沉淀,净若琥珀。可那泛黄的旧日历,却写满谢幕心事。
百年后,梧桐树下,在那一个深邃的夜晚,清风徐徐吹来,把弄着双影矫健的身姿。
剑过月头,两猫对视一笑,相靠于山,共赏星河万千。
“夜。”
“恩?”
许久,梧桐才先行打破了这份宁静。
“对于水无相一事,你怎么看?”
“你觉得如何?”
“喂喂喂,我是在问你呢,好吗?”
是的,他们所论之事,即为白家在这百年间所研究出的新式功法,据说是此氏的一位不出名的外侄,血缘里里外外隔着个十几来代,只是勉强做亲戚一称,倒是这无意中练就的修炼佳法水无相,叫白家的总府派猫认证了血脉一事,告知天下猫这一研法天才,正是归于白氏之下。
“水无相虽可在短时间内提升韵力,但……”
“但什么?”
“没。” 白夜想了想,说罢:“总之,你不要去做。”
“哦,那行吧。”
“我还有事,下次再来找你。”说罢,便转身不见,只留得梧桐树下那猫,痛饮一醉,风吹花碎。
多年来,白夜一直于生与死之间轮流回转,有许多次都是在鬼门边上打擦边球,和死神也来来回回见了几十场大大小小的面,与诸位地下的大人物交往繁多。一来而去,白夜去那边倒像是做客,他这个老朋友也蛮受待见,总是会有备好的茶水甜点供用。完罢,又开开心心地跟每个妖魔鬼怪一一道别,还说什么下次再聚,简直关系好到不要不要的。
这次,在野兽谷轻松捡回一条命的白夜,立刻去找好朋友梧桐相会。
他礼貌地走到府里敲敲门,见没猫答应,便徒手把房子拆了,见到了好久不见的梧桐。
这次的棕猫并没有直接扑上来给他一个勒死猫的抱抱,而是很反常地背对着白夜,丝毫不为所动。
“梧桐。”白夜向前走去。
“别过来。”后者无力地讲道,声音十分沙哑沧桑。
“我带了鱼丸。”白夜晃了晃手中香喷喷的两串丸子。
“放那就好。”
“你确定不要么?”白夜依旧试探性地向前走去。
“我说,不要过来!”最终抑制不住的梧桐怒吼一连,两个灵魂在同一个肉躯内争抢主权,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打滚,双手抓挠着头部,蓝色的异焰涌出心头,不断地冲出体外焚烧。
“白夜……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他撕心裂肺地呐喊着,苦苦哀求。
白猫只是眉头一紧,手心涌出一股混沌钻入梧桐身中,再将所有的异物吸收于自己体内。
“谢谢……”
白夜原地坐下,闭目稍作调整,将吸收的水无相用强大的混韵压制。
“醒了。” 梧桐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如同夜空般宁静,闪动着温柔的光辉,不耀眼,可却异常地让他安心。
“抱歉。” 他把头转过去,始终无法面对这双过于干净的双瞳,“我还是没有忍住……”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你……”
“我什么我?水无相我已经找办法让它消失了。” 白夜淡淡地笑道:“现在,鱼丸你不要就给我。”
“别!”
“还有啊,你又欠我一个猫情。”
“哎,知道了,我会尽量买鱼丸还您的,白夜大人。”
“你自付房屋费就行。”
“啊?难道是刚才我发疯把房子给……没伤到你吧?”
“是我在门外等半天,看你没回我,就顺手让你重修下房子。”
“你这也……太奢侈了吧!大哥,知道你强,但钱也不是这样给你挥霍的啊!”
“哦,下次我注意点,踢半边。”
武松本也以为这只是白夜同梧桐的一个小插曲。可谁又知,这件白夜最没放心上的事,却给敌手背后致命一击的机会。
“若不是有梧桐殿下提醒,我们怎能轻而易举地逮到这个小野种呢?”
“啧,可别这么说,要没有这孽障的帮忙,你们谁能解除这水无相之法?”
“嘘!小声点!别叫猫听见……”
“这里就我们仨猫,怕什么?这家伙,等下就可以乖乖闭眼把嘴封牢了。”
白夜在麻痹的状态下醒来,睁开眼,站在他面前的,依旧是那张最熟悉的面孔。
现在是该称呼他梧桐呢?还是刚被提名接位的大殿下?白夜轻笑着,刺骨的冷风轻轻撕开了他的心扉。
剑,从柄中脱鞘而出,锋利的刃风,袭袭向喉眼逼来,白猫挣脱了那毫无束缚力的韵绳,徒手挡剑。
刀尖割向双手的每一处肌肤, 他微微抬头,呆呆地望着梧桐,双目毫无神采,有的,只有无限的空洞。好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却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梧桐故作镇定,实则被白夜现在的模样镇住了。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害怕,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身后似乎有一把举起黑色巨大镰刀的髅骨,向他逼近,刹然被冰冻起的冷空气叫他在窒息的边缘徘徊。
“白夜……白夜……你为什么不反抗啊?”
“他可是你的杀母仇人……”
“不可能,那老头一定是搞错了……”白猫使劲晃着头,拼命甩开叫他压抑不住的水无相。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水无相是你谱写的没错吧……你也知道他在你离开是偷偷拿走了不是么?”
“甚至他将此谱奉于白家使用,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触碰底线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漠然默许了他的行为……”
“你冒着被我们水无相吞噬的危险,好心将他从死亡边界拉回……而他呢?是怎么对待你的……”
“把所有不受控制的水无相,全部全部,转移至你的体内……啧啧,这就是他对你所报的大恩……”
“你也看到啦……他从一开始,就并非真心待你……”
“住口!”
无数地混沌化作锁链向水无相袭去,然而那透明地魂体只是咧着嘴一笑,将其变为自己的能量,成功化成猫型。
“你瞧,旁猫在极其愤怒的时候,爆发的是那无比高尚纯洁的韵,而你,不过是丑陋不堪的混沌……承认吧……你始终与他们不同……你始终,不过是个混韵结合的杂种,你只能被当做异类,没有猫会为此同情……”
“哦,也不对……他们会慢慢地……慢慢地……欺骗你的所以情感,让你窒息,让你绝望……榨干你的所有利用价值,然后,再把你当做一个可怜的破皮球踢掉……”
“认清事实吧,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美好可言,没有什么值得你软下心来怜惜……”
冰,逐渐漫延了整个刀面,他拔起那沾满鲜血的冰刃,插入棕猫的眉间,留下了一道,鲜红,永恒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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