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端妃

沿着太液池一路行走，贪看那美好秋色，渐渐走得远了。四周草木萧疏，很是冷清，更有无名秋虫唧唧作声，令人倍觉秋意渐浓。只见孤零零一座宫苑，远离了太液池畔宠妃们居住的殿宇，但红墙金脊，疏桐槐影，亦是十分高大，并非普通嫔妃可以居住。若云不由心下好奇，问秋叶道：“这是什么地方？”

秋叶道：“那是端妃娘娘所居的延庆殿。”

若云与端妃虽然私下有些往来，却从未踏足她的宫室拜访，一为避嫌，而来她也不喜欢。

若云听闻端妃最近病得不轻，现在这样经过，加之她又病着，自然不能过门而不入的。遂向秋叶道：“你去扣门吧。”虽是午间，宫门却深闭不开，更有些斑驳的样子。扣了良久的铜锁，方听得“吱嘎”一声，门重重开启。出来的是吉祥，见是若云，也有几分惊讶，道：“娘娘金安。”

若云心下有些狐疑。吉祥是端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很有体面，又是寸步不离的，怎么会是她来开门。于是问道：“你们娘娘呢？”

吉祥眼圈儿一红，含泪道：“瑾嫔娘娘来了就好。”

若云心中一惊，匆匆跟着吉祥往里头寝殿走。殿宇开阔，却冷冷清清的，没见到一个伏侍的宫人的身影。不由问：“人都去哪里了？”

吉祥答非所问：“自从几年前咱们娘娘病了，皇后娘娘为了让娘娘静心养病，就把同住着的几位小主迁了出去。所以没有人在。”

”那么服侍的宫人呢，也一同迁了出去么？”

她微有迟疑：“娘娘打发他们出去了。还有吉星在殿外煎药呢。”

若云径自踏进殿内，宫中有一股浓烈苦涩的药味还未散去。殿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遮住大片日光，光线愈加晦暗，更显得殿中过于岑寂静谧。端妃睡在床上，似乎睡得很熟。一个年长些的宫女在外头风炉的小银吊子上“咕噜咕噜”地熬着药，正是如意。吉星陡然见着我，又惊又喜，叫了声：“娘娘。”

若云见端妃昏然睡着，脸色苍白如纸，问道：“你们娘娘这个样子，太医怎么说？”

吉星哽咽道：“一向是庞太医照看的，只说是老毛病，吃着原来的几味药就是了。”

若云叹息一声，怒道：“真是个庸医，病总不见好还能只吃从前的药么。”平一平气息复道：“我看这个样子是不成的。吉星熬着药，吉祥去太医院请卫太医来瞧，不诊治怎能行呢。既然端妃娘娘遣了自己宫里的人出去，身边没人伏侍也不行的。秋叶，你去咱们宫里选几个稳妥的人来这里伺候。”吉祥、吉星听若云说完，已经喜笑颜开。若云便打发了她们去办，独自守在端妃身边陪伴。

顺手又折了几枝菊花进去插瓶，殿中便有了些生机。须臾，端妃呻吟一声醒过来，见若云陪在床边，道：“你来了。”

若云在她颈下垫一个软枕道：“偶然经过娘娘的居处，听闻娘娘不大好。”

端妃微微苦笑：“老毛病了，每到秋冬就要发作。不碍事的。”

“病向浅中医，娘娘也该好生保养才是。”

端妃微微睁目：“长久不见，你也有些消瘦了。身子好些了么？”

若云听她这样开口，乍然之下很是惊异，转念想到她宫中并无伏侍的人，很快明白，道：“娘娘耳聪目明，不出门而尽知宫中事。”

她淡淡笑：“能知道的只是表面的事，譬如人心变化，岂是探听能够得知的。这些雕虫小技又算什么。”

闻得人心二字，心中触动，遂默默不语。端妃病中说话有些吃力，慢慢道：“孩子是娘的命根子，即便未出娘胎，也是心肝宝贝的疼爱。你这样骤然失子，当然更伤心了。”端妃说这些话时，似乎很伤感。而她的话，又在“骤然”二字上着重了力道。

若云自然晓得她的意思，但“欢宜香”一事关系重大，她不能说出口，只好道：“许是之前中药，还未调养好，怕是伤了身子也未可知。”

端妃点了点头：“那也罢了。”她用力吸一口气，“听闻当日碎玉轩闹的厉害？莞贵人只怕不满皇上对年世兰的处置吧。”

她连连冷笑：“我瞧着她是要学先皇后惩治贤妃的样子呢！她的命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我原以为皇上会因为失去两个孩子杀了她，至少也要废了她位分打发进冷宫。”

若云知晓剧情，所以对贤妃如何小产也是略知一二，但终究不太详细，便问道：“从前的贤妃也是久跪才落胎的么？”

端妃轻轻“恩”一声，道：“先皇后在时贤妃常有不恭，有一日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冲撞了先皇后，当时先皇后怀着身孕性子难免急躁些，便让贤妃去外面跪着，谁晓得跪了两个时辰贤妃就见红了。这才晓得贤妃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只可惜贤妃自己也不知有了身孕才跪着的。先皇后德行出众，后宫少有不服的，为了这件事她可懊恼愧疚了许久。”她又道：“这也难怪先皇后。贤妃自己疏忽旁人又怎么能知，两个月的胎像本就不稳，哪经得起跪上两个时辰呢？”端妃回忆往事，带了不少唏嘘的意味。

片刻端妃已经语气冷静：“不过，以我看来，年世兰还没那么蠢要在她掌管后宫的时候让莞贵人出事。以她骄横的性子不过是想压着你们几个家世好由受宠的嫔妃立威而已。”她轻轻一哼：“恐怕知道你和莞贵人小产，她比谁都害怕。可知这回是弄巧成拙了。”

又说了片刻，见吉星引了卫临进来，若云见此便起身告辞。端妃说了这一席话，早已累了，只略点了点头，便依旧闭目养神。

徐徐走至披香殿外，寻了一方石椅坐下，等着卫临出来。

不过多久卫临便出来了，若云也不与他寒暄，开门见山问：”端妃娘娘的病交到你手上能否痊愈？”

卫临行了一礼道：“恐怕不能，微臣只能保证端妃娘娘活下去。”他顿一顿，又道：“即便有国手在此，端妃娘娘的身子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若云点头道：“本宫只希望你能让她活着，不要受太多病痛的折磨。”

“微臣会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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