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师尊！看那风筝飞得好高！”落霖第一次下山，自然见什么都是新鲜。

玉禾看着蹦蹦跳跳的小徒弟，笑着摇了摇头：“跑慢些，别摔了。”

神女历劫，投生于修仙世家，自小送去仙门修炼，可惜资质明明不差，偏生结不来真元。

起初，玉禾也是有几分望子成龙的心思，久而久之便放弃了，反正徒弟在自己身边，能一直保护着总受不到伤害。

也因此，落霖跟在玉禾身边的时间远比其他师兄弟要长，在少女春心萌动之际，满心满眼都是温柔的师尊。

玉禾虽为修仙之人，心中却是装着苍生，落霖后来想到这些，便知晓女娲是刻意安排这等命数。

“师尊，这次又有什么任务吗？”小徒弟蹦蹦跳跳，凑到玉禾面前，小鹿般漆黑透亮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

“柳下镇有怨灵出没，我们去帮镇上百姓清除怨灵。”玉禾对落霖素来都极有耐心。

“可惜，弟子总是帮不上忙。”

玉禾轻抚她的额头：“谁说的，师父可没教你妄自菲薄。”

旁边的师兄凑过来：“就是的，小师妹在师尊都不骂我们了，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忙。”

起哄声中，徒弟红了脸，师父乱了神。

那份仰慕与情愫，终于生根发芽，在一个夜凉如水的夜晚，互相倾诉。

他们住在小镇上，守着怨灵出没的地方，落霖按例是跟着玉禾，方便被他保护。

也是在那时，被怨灵迷了心智的小徒弟第一次吻上玉禾的唇，急促的呼吸，作乱的玉手，让这对师徒再也回不到过往。

玉禾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输给怨灵，那殉情而亡的女鬼大笑着，看着精神防线崩溃的仙尊，最终和自己的女弟子抱在一起。

“仙尊，爱恨嗔痴，你躲得过吗？”

女鬼坐在一边，看着地上抵死缠绵的两人唱起了歌，仿佛在祭奠自己为之付出一切的感情。

一曲终了，她又笑起来：“好一个师徒乱伦，看看你们谁能保得住谁？”

随着女鬼的消失，院子的门被破开，于是摆在镇上百姓与门派弟子面前的，便是满面潮红衣衫不整的仙尊和他的小徒弟。

玉禾在女鬼说最后一句话时已然清醒，可是来不及了，他甚至没能藏起落霖，就这样以最不堪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作孽啊！修仙之人都这样混乱吗？”

“什么仙尊，教出的徒弟也是水性杨花！”

“就是的，师徒乱伦，放我们这里要处以火刑。”

门派弟子虽然也大为震惊，但还是比百姓反应要快，大师兄脱下外袍，二师兄将镇上居民赶出院落，玉禾则是默默接过衣服将瑟瑟发抖的小徒弟裹了个严实。

没什么好解释，也没什么好问的，与其说自己与落霖中了女鬼的奸计，让徒弟清白有损，还不如认下这罪过。

“师尊……师妹她……”大师兄欲言又止。

“现在是师娘了。”怀里的小徒弟明显一僵，依然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大师兄反应极快，师徒乱伦为人不耻，可是玉禾这般年岁，娶一个夫人回家总没人好说什么。

“拜见师尊，师娘。”众弟子纷纷跪下，玉禾在极远处似乎又看到了那女鬼的冷笑。

“仙尊，你保不了，也留不住，感情一事，从来都是输。”那女鬼的声音越来越远，似乎还在期待一场好戏降临。

消息传得很快，玉禾一行人被赶出柳下镇，而落霖却再也不敢抬头看别人一眼。

大师兄终究还是心疼这个被大家宠起来的小师妹，在落脚地试着安慰：“师妹，你对师尊的喜爱我们看在眼里，与其去管流言蜚语，何不珍惜师尊对你的偏爱？”

落霖与玉禾的感情，注定同流言蜚语相伴，哪怕是后来的神女，也逃不开世俗的眼光。

他们办了一场婚礼，在隔壁小镇，所有人都知道，那施法的女鬼必会到来，婚礼早晚会成为一场闹剧。

可后来的神女总是不解，玉禾对此等形式为何如此在意，即便是一场假戏，他还是温柔地牵着她的手，拜天地，立誓言。

若那女鬼没有出现，落霖也不会在这场梦里惊醒。

那一日，原本面目可憎的女鬼化作美丽的新娘，在大婚之上又哭又笑，哭喊着天道不公。

结界落下，她凄凉的目光落在玉禾身上：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他是天上的神仙，是海底的月亮，是我永远追不上的存在。”

“我们也有过海誓山盟，有过无数承诺，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抛下我，他告诉我不能带我走，也不会留下陪我。”

“可是老天啊，既然你不给我幸福，如何给我幻想！”

女鬼的游魂被收服，自然要带回去超度，而玉禾却牵着落霖的手，要把这一场大婚完成。

落霖逃了，她挣脱师父的手，一个人没命般跑着，如果玉禾只是为了责任，那她没必要让他一起承受骂名。

胆大包天的徒弟爱上仙途坦荡的师父，终会成为玉禾一辈子的污点。

落霖时常在想，如果那场大婚她没有离开，是不是她与玉禾之间就不会走到这么尴尬的境地。

一场荒唐的仪式，成了玉禾心头最深的刺。

玉禾在溪边找到她，一言不发抱在怀里，自许下一辈子保护的承诺起，他们就不再是简单的师徒。

也许有一天，世俗愿意接受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可是人生在世，总不会只有爱情一件事，正如玉禾作为凡间修仙之人中的佼佼者，身上的责任永远是牺牲与守护。

女娲天真地以为两个被天命选择守护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可恰恰是这份惺惺相惜，造就了一段孽缘。

回到门派后，他们度过了相当长一段幸福时光，落霖也慢慢走出阴影，试着去面对旁人的审视。

门派弟子虽然震惊，但到底玉禾是他们师父，落霖是他们师妹，自然不肯让外人说三道四，偶尔下山碰见多嘴的也会前去争辩两句。

所以比起后来独自前往神界的玉禾，落霖是幸运的。

直到上古凶兽饕餮横空出世，打破了他们所有的宁静。

神女后来也是自嘲，女娲将她打入凡间历劫，又怎么肯真的让她爱上一个人然后安稳度过一生，一切走就已经注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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