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

神女跑得很快，似乎多留一刻就再也撑不住这颗破碎的心。

那个轻池，究竟有多好啊？

她一遍遍问着天道，那素来聒噪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我要轻池的记忆。”

天道的声音响起：“你不想做神女了吗？你想去做轻池？”

落霖掩面蹲下，窝在房间的角落里：“怎么办，如果我没有回来，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她没有回来，那神女还是玉禾神君的白月光，是偶尔想起依然惋惜怀念的存在，而不会像现在变得如此多余。

“神女，你痛苦难过，到底是因为玉禾不再像从前一般清高，还是因为他不再爱你？”

落霖抬起头，迷茫地看着虚空：“什么意思？”

“如果他依然爱你，像四万年前一样，你们相濡以沫，你还在意那些所谓的真相与正义吗？”

如果，自己依然陶醉在爱情里……

也许玉禾没有说错，即使天道不公，自己还是安然做了几万年的神女，今日醒悟到底是刚刚知道，还是从前一直都习以为常？

影离说他听到文曲星教导神仙们的话，觉得可悲可笑，可是自己不止一次听过，似乎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世间最无私的神女，才是最自私的存在。

“天道，这不是你安排的吗？”

天道沉默片刻，继续说道：“神女，无能的人才会把一切难堪怨给命运。”

“我要怎么做？”

“神女，如何去做不是别人安排，能不能看破才是最重要的事。”

于是神女依着内心所念，来到了魔界。

影离蹙起眉头，看着不请自来的落霖：“小仙女，你怎么总是不听劝？”

神女笑着：“答应了要来，怎好食言，况且你应该也很苦恼吧。”

魔界的瘟疫，已经有了扩散趋势，如果再压不住，被神界之人知晓，借着铲除瘟疫之名，又是一场屠杀。

“你知道瘟疫根源吧。”魔尊淡淡说着，“如果达不到他们预想的效果，会很麻烦。”

“最高尚的神仙，却要用最腌臜的手段，去残害无辜的平民，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统治能够安定。”神女此时，仿佛已经不拿自己当一个神仙，言语中充满了鄙夷与愤懑。

“过几日，我会去求天帝。”魔尊苦笑着，“他只是要确定我随时在他掌握之中罢了。”

“我去看看。”神女依然在坚持，“那是你的子民，难道不希望他们能少受些苦楚吗？”

影离鬼使神差般答应了落霖的请求，带着她来到疫区。

“查过水源吗？”

魔尊点头：“查过，可这是魔界唯一被批准使用的水源，明知有毒，依然要用，只能费力将这部分的水截住，但是其他地方储存水源告急，又至今找不到解毒之法，瘟疫才会不断扩散。”

这毒……怎么如此熟悉……

落霖推开阻拦的魔尊，直接走入疫区，探查一个昏迷不醒的妇人，惊异地发现这与四万年前白鹤之死，几乎完全相同，只是症状要轻了许多。

“小仙女，你别接触。”魔尊用灵力帮落霖净手，却看到眼前人颤抖的身形。

“这是蛊毒……来自妖界……”

魔尊有些奇怪：“妖界已经不复存在，神界掌控妖界蛊毒也正常。”

落霖一把抓着影离：“魔界和妖界被神界控制多久了，这蛊毒神界掌控多久了？”

魔尊不解：“魔界妖界一直都被神界压制，要不然也不会在四万年前铤而走险，至于这蛊毒……我记得我父王还在时，魔界和妖界的诸多秘术都要上交天帝的……”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当年玉禾替这蛊毒背了黑锅，她一心气愤的是白禹和天帝维护妖界，不肯还玉禾一个公道，可是却从没有想过为何妖界要杀白鹤，嫁祸玉禾。

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帝，摆出一副隐忍无奈的样子，真让她以为是妖界欺人太甚，神界才是竭力维护和平的那一个。

如果四万年前动手的是天帝，他嫁祸玉禾，第一个想法是攀咬白禹，削弱神君势力，继而挑拨神妖两界的关系，为大战做准备。

如果玉禾撑不住酷刑，神女和白禹顺理成章被牵扯进去，如果再查出与妖界有关，那么勾结妖界的罪名，便死死扣在他们头上。

可是玉禾死不松口，那么下一步，如果落霖看到玉禾被冤枉，大闹神界，那么同样的目的也可以达到。

就算上面两件事都没有实现，让神女以为是妖界害得爱人受尽苦楚，迫使神女宫不再保持中立，也是天帝想看到的结果。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输。

落霖觉得气愤，又觉得悲哀，当年所有人，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不对，白禹跟玉禾，一直都在竭力阻止她，难道他们早就看破了天帝的计划？

“小仙女？”魔尊的呼唤让神女回过神来。

“抱歉，想起一些往事。”落霖送开手，看向疫区的水源。

那昏倒的妇人正要被抬回屋子休息，真正要救他们，必须从水源入手。

“娘亲！”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少年冲破阻碍进入疫区，哭着跪倒在妇人身边。

“小豆子快出来！”

“不行，他已经进去就不能出来了。”

罗婆婆哭着喊小豆子的名字，那孩子只是抱着母亲不肯撒手，这个年纪的孩子，自然是眷恋亲情。

“仙女姐姐，求你救救我娘亲吧。”他跪在落霖脚边，不停磕头。

落霖扶起那孩子，再度看向昏迷的妇人，她脸色惨白，双手还在无意识地颤抖，显然已到了弥留之际。

纯洁的灵力输入，妇人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干枯的嘴唇蠕动着，眼睛也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保住了性命，但是蛊毒依然没有完全消除。”落霖说着，已经见小豆子扑上去和母亲抱头痛哭。

“神仙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相公！”

“救救我女儿！”

影离将落霖护在身后，不让灾民接近她。

“你真这样救下去，第一个死在这里的，会是你自己。”

神女苦笑着：“我自然知道，毕竟灵力有限。”

“尊上，别放弃我们啊！”

“是啊尊上，我们不想死！”

灾民们原地跪下来，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并无伤害人的心思。

影离心中不忍：“我明日便去神界，一定会救你们的。”

“尊上委曲求全，可是神仙不管我们死活啊！”

四下是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哭得落霖心慌。

“既如此，我给你们承诺。”落霖走出来，“我会从神界带来解药。”

“真的吗？”

“仙女会救我们！”

“她不是神族，她真的会吗？”

“她都救了豆子娘，一定有办法的！”

魔尊带着她离开后，还是忍不住劝诫：“小仙女，别冒这个风险。”

神女笑笑：“你晚一天去神界，也许我能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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