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

那场大战应该在自己死的时候就结束了，落霖明明记得宣焱还活得好好的，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夺走了这位刑官的性命？

神女百思不得其解，仍是带着逆鳞找到了药神，解药在天亮之前制成，只需以灵力渡入魔界水源，蛊毒很快便可以控制住。

影离看着渐渐恢复生机与希望的魔界，面上依然是化不开的愁云。

“我能做的不多，但也绝不止于此。”神女信誓旦旦。

魔尊看向身边的仙女，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天帝寿宴要到了，我会去神界一趟，到时候还是要给个交代。”

落霖想到他曾经的遭遇，有些莫名的难过：“影离，四万年前，什么让你活了下来？”

那青年只是看着她，一双桃花眼里含着痛苦与迷茫：“我的叔伯兄长，还有素来温柔的母亲，他们死在我的手中，你应该知道吧。”

“父王死后，我们就知道逃不掉，可是魔界无主，魔界的子民势必陷入水深火热，那时我尚未成年，也只有我说服天帝没参与谋逆。”

“你问我什么让我活下来，我想是责任。”

落霖问他：“那你恨吗？”

他忽然又笑出声来：“小仙女怎么跟天帝问一样的问题，那段时间总是动不动拉我出来毒打一顿，然后问我恨不恨，想不想报仇。”

“我没有在试探。”落霖认真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活着已经很不容易，哪里来的精力去恨。”

如果这个人知道她是神女，是四万年前造成一切的根源，真的还能如此坦然相对吗？

落霖承认，面对影离，心中总是怀着愧疚不安的。

“如果神界有人为难你，可以来找我。”

魔尊看着她笑了：“小仙女这话说的，本尊还得靠你保护不成？”

落霖没有笑：“你会见到我的，如果那时你还愿意的话，随时向我求助。”

神女回到玉禾宫，心头翻涌的，是种种复杂情绪。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答应了玉禾，要前往龙族，完成宣焱的遗愿。

对于宣焱，神女印象不深，唯一的交集大概也是那次冤案，事后他同玉禾似乎走得很近。

玉禾在等她，逆鳞归还，落霖也问出了心中疑问：“他的死，与天帝有关吗？”

玉禾苦笑着：“倒不如说，与我有关。”

“玉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天帝……”

“阿霖，你一直觉得当年的死或有蹊跷，也许你有没有想过，害死你的其实是我。”

神女望着眼前人，似乎读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你已经猜到了天帝，自然也该明白当年我的所为挑战了他的底线，那时他就已经布好了局。”

落霖声音已在颤抖：“白禹一直警告我，就是明白你斗不过他，可是你们没有人愿意告诉我真相，没有人相信我也能帮上忙。”

“我只希望你活得自在一些，那时天帝已经决意拉你下水，我不得不这样做，可是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挑起大战，又突然利用你摆平魔界妖界，溯流打翻的灵火台，幽临深渊的结界，似乎都是他算计好的。”

玉禾低下头：“可如果没有我的自不量力，他不会这么早动手，也不会非对你下手不可。”

神女凄凉地笑着：“有没有你，我也不过一枚棋子罢了，他让你这样以为，以为是你害死了我，就是为了在四万年前彻底击垮你。”

“他做到了。”玉禾继续说着，“当年你支开我，自人间回来后，只闻丧钟作响，再没有你的身影。”

“我们不是夫妻，没有名分，我穿上孝服，甚至走不进灵堂半步。”

神女攥紧拳头：“所以如今的你，已经妥协了吗？”

“阿霖，”他看着神女，“在那之后，我刺杀过天帝。”

“什么？”落霖懵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素来温柔的玉禾会做出这样的事。

刺杀过天帝，却没有因为谋逆被诛杀，如今反倒与仇人和睦相处，落霖已经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他只是笑着，眼底是无尽的落寞：“每次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老天总要告诉我，你还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神女莫名有些心疼，若放在四万年前，她已经抱住他，用尽所有力气去温暖这个人，可是现在，一切都显得突兀。

“阿霖，我许是让你失望了，”他说着，眉眼低垂，“但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

情人陌路，总不是一朝一夕，四万年前她没有看懂他，四万年后他也不愿接受她，错过的何止是时间啊。

“挺好的。”她竭力笑了，“至少这些年，轻池陪你，我心中少了些许愧疚。”

“一把年纪了，哪里那么多爱与不爱。”神女叹了口气，“去龙族吧，做完答应你的事情。”

龙王对神女依然是恭敬的，只是在听到宣焱的名字，瞬间变了脸色。

“那逆子死有余辜。”这是宣焱父亲送给他的第一句话。

玉禾没有说话，却在龙王面前缓缓跪下，吓得对方赶紧去扶：“神君这是何意？”

“当年，谋逆的人不是宣焱，是本君。”玉禾目光炯炯，“可被处决的，是他。”

龙王愣住，他怎么可能想到堂堂神君会在自己面前承认谋逆的大罪。

“神君莫要开玩笑，那孽障素来不守规矩，活该被斩首。”

玉禾依然跪着，却笑得凄凉：“因为他身上妖族的血脉，龙王就断定他会做出这等事吗？”

妖族血脉，落霖恍然，难怪堂堂龙族皇子，会被排挤到如此地步。

龙王变了脸色：“事情过去已经快四万年了，神君此时提起，又想要做什么呢？”

落霖扶着玉禾起来，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也许过了四万年你才想明白，他心中始终都是惦念着龙族的。”

“荒唐。”龙王大笑着，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他跟着陛下上天界之时便与我龙族断了关系，那日诛仙台上又……”

说到底此处，龙王忽然顿住，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时，他是真的很怕你为他求情。”

落霖看向玉禾，他已经开始讲述四万年前那段隐秘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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