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契纸

房间里很敞亮。

所有的灯光都被点燃了。

顾留芳总觉得这几日的夜晚那么的安宁而祥和，可是这种安宁和祥和又令他感到不安。

做过了亏心事的人是不肯见到阳光的。

他们总想隐藏在黑暗里。

可是顾留芳不同，他仿佛是总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一般，恨不得将所有的灯光都点亮。

光若白昼。

他安静的躺在坐椅上。

等待。

他在等待。

究竟是在等谁呢？

这个时候他的双眼是完全闭着的，无比享受的躺在桌椅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睡着。

房间里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人。

沈鸣君也早早就离开了，他不想打扰顾留芳的兴致。

也许现在的他心情正不好。

因为姑姑没有杀死。

姑姑一天没有杀死，他就一天不能心安。

所以他不愿意去打扰顾留芳。

房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老者。

萧老大。

他缓缓走进来。

“看来你过得很舒服。”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屑。

顾留芳原本是安安静静的躺着的。

现在他已经站了起来。

这个声音令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萧老大。”他淡淡道。

萧老大微笑着，眼神中布满了威严。

他就站在那里，可是任谁也不敢轻视他，他那么的深不可测。

可是忽然间他又变得像一个慈父一般，安详又和蔼，看起来那么平易近人。

双手背负在身后。

“你似乎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畏惧的对手。”

顾留芳摇头道：“不，我还不足以令所有人畏惧，至少在你的面前时是这样的。”

萧老大淡淡的笑了笑，忽然道：“他已经让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畏惧了！他们都畏惧你！畏惧你的心计，畏惧你的胆识，畏惧的狠厉，更畏惧你这个人。”

顾留芳无奈道：“这一切都是拜孙姑那个老女人所赐。”

“若是一个人本身不够狠厉，那么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畏惧他的，有一种人只要你见到他就会畏惧，还有一种人是闻之色变的。”

“而你似乎两种人都是，他们听到你的名字都会有搜畏惧。”

萧老大道。

顾留芳眼神复杂，道：“若不是因为一直被她所支配，我本不用如此，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就算到了现在，还是如此！”

“除了我的血杀影，古西城中的人都忠于姑姑，我还不想告诉他们姑姑已经死了的消息。”

萧老大眉头一皱。

“你真的杀死了她？”他有些疑惑道。

顾留芳坚定道：“她已经中了我的三芒针，上面涂满了我为她特质的剧毒，七日之内，她必死！”

萧老大道：“她真的必死？”

顾留芳道：“绝无活下去的可能。”

萧老大笑道：“绝对不可能？”

顾留芳这一次很坚定。

“没有奇迹了！”

萧老大却是淡淡一笑。

他背过身，消瘦的背影恍若神人。

“年轻人，你或许对自己的毒药太过自信了，只要没有见到她的尸体，她就一定还活着，你还是赶紧派人去找一找吧。”

顾留芳若有所思道：“我的人我已经全部派出去了，古西城的人怎么都不肯相信姑姑已经失踪了，但在我的劝说下，他们还是出去寻找了。”

他忽然笑了笑，接着道：“用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了，最迟两三天！今日之内绝对会有消息，这一次她就算是有九条命也逃不了。”

猫有九命，可是人呢？

人只有一条命，死了便没有了。

萧老大道：“她也许没有九条命，可是命数未至，她或许死不了。”

顾留芳很是疑惑。

他始终不明白箫问歌为什么总是觉得孙姑死不了。

难道他不相信自己的毒？

他的毒就连姑姑都说举世无双了，难道箫问歌真的比姑姑还厉害？

他就算再厉害，也已经老了，年过花甲，这本该已经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可是箫问歌还在为自己的权利和财富而奋斗。

这无异于违背天理，逆天而行。

他的身体老了便老了，好好在家里待着便是，何必来凑这趟热闹？

顾留芳虽然心里很不爽，可是嘴上还是笑着说道：“既然萧老大这么说，我一定派手下好好的寻找。”

萧老大忽然严肃了起来。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炯炯有神。

他走到门口环顾着周遭的一切。

他忽然道：“重回故土，只可惜一切已经物是人非，唯有依稀辨得些雪泥鸿爪......”

“梦里花开牡丹亭，逍遥天下任我行。”

“煌煌大地有烈日，泣血豪歌泪千尺。”

顾留芳看得出神，听得更出神。

他叹了口气道：“昨夜曲中闻折柳，谁人不起故园情？”

萧老大恍惚道：“呵呵......我已经二十年没有到这里了，好久没有细细的欣赏古西城的一草一木......”

顾留芳忽然倒了两杯酒。

他目光如炬，道：“我敬你。”

萧老大笑了笑，忽然道：“也许从前你还不配给我敬酒，但今日这杯，该是我敬你。”

顾留芳不解道：“为什么？”

萧老大道：“你如期拿下这古西城，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顾留芳眼神中有些许惆怅。

他面色复杂道：“其中的辛酸和苦楚，都在这杯酒中......”

说完仰面饮尽。

萧老大放声大笑，痛痛快快的喝下了这杯酒。

如果萧雪鸿在的话，他一定会很感动。

萧老大在萧雪鸿的面前从来没有笑过，他的脸从来都是紧绷着。

今日他却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像个孩子。

顾留芳忽然拿出了一叠纸。

纸已泛黄。

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见。

契纸！

在姑姑书房的密道中正有这些契纸！

顾留芳在搜查的时候从里面搜出了这叠契纸。

这上面是古西城所有的地契。

拥有了这些契纸，也就等于拥有了整个古西城。

古西城向来都掌握在每一任城主的手中，他们的手中都拥有这些契纸，而且一概不接受赎地！

正因为这样的垄断才能让古西城在历史的长河中屹立不倒，永远拥有新生的活力。

只要契纸在城主的手上，没有人可以将古西城变为其他人的。

萧老大对这叠已经泛黄的契纸再为熟悉不过。

曾经的他正是拥有这些契纸的人！

他在寒冷而苦瘠的攀龙岭时，无时无刻不想拿到这些契纸。

甚至连做梦都想。

忽然回想起来，这些契纸离开他的手已经有二十年有余了。

萧老大的嘴唇忽然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

甚至他的手和身体也颤抖起来。

他的眼中饱含泪水。

这二十年的辛酸和苦楚，终于在今日要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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