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无题

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开在黄泉路上，亡者行至黄泉，一路走来，看着耀耀灼人的花儿便忆起一生的往事，而行至奈何桥头，一碗孟婆汤后，前尘往事尽忘，那忘却的记忆便留在了曼珠沙华花海里。

整个小谷静悄悄的，花海内也静悄悄的，一个古朴的圆镜散发着柔和的光，像保护神一样罩在白衣人的身上。

而此时，地上的人正拧着眉，嗔怒怨憎痴皆在他惨白的脸上。

天地初开时曾诞生了许多的先天灵宝，灵宝威力巨大且各有妙用，但因数量稀少，大多数都有了主人。而润玉头顶上的圆镜便是这世上少有的先天灵宝——昆仑镜。

收缴饕餮本就是件危险的事，前世润玉拼着两败俱伤，才堪堪封印的饕餮，可这次他却是亲手杀了它。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

从穗禾那出来，润玉便知道天命难争，而他的天命更难。

可是再难，也不代表一成不变。

所以，他要慢慢的试探出天道对他容忍的限度，然后才能在这条限度里去争他的天命。

穗禾都知道去祖凤冢提升自己的实力，他当然也明白要给自己增加筹码。

这面昆仑镜就是他前往人间时无意的奇遇。

灵宝有灵，自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润玉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镜内的镜灵打服帖，他此次的任务饕餮就误打误撞跑进了他待的山洞。

狭路相逢当然就是你死我活。

这一次，润玉一剑斩下了饕餮的头颅，将其魂魄彻底飞灰湮灭。

因为受伤太重，地点又离穗禾那不远，身为盟友的穗禾此时还是可以放心的。

只是千算万算的润玉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受伤过重而勾起了前世的心魔，而又被雀灵丢到曼珠沙华花海里，配合这昆仑镜的空间能力，实实在在给自己折腾出一个大梦三生。

第一梦：

这不是个好梦。

他坐在九霄云殿上，孤寂了千千万万年，如前世一般放手去争去抢，锦觅还是投入了旭凤的怀抱，他输了人心，输了爱情，输的一败涂地。

眼看着他们双宿双飞，而他只能挂着虚伪的面孔日复一日的煎熬。

第二梦：

他得到了锦觅，那个吃了陨丹的锦觅。

未得到时，他乞求般的说着“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得长久。”可真的得到时，她的“朋友”“好人”早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为什么不能爱他呢？

抱着侥幸，他偷偷取出了陨丹，可等来的却是——她与旭凤相恋的哭求。

看着两人跪在地上一遍一遍说着爱，求着成全，他突然觉得腹内翻涌，恶心非常。

原来一句相爱，便是这世上所有的美好，可以不顾人伦，不顾常理，凭心妄行。

在他戾气横生要毁天灭地时，一股墨绿色的火焰从天而降，把一切都焚烧殆尽。

也好。

求而不得，妄生执念，还不如永世孤寂。

第三梦：

他君临天下，一展宏图霸业，千秋伟功。不再追逐，便不再痴妄。

九霄云殿外，俯首称臣的六界万族，有旭凤，有穗禾，有魔界，有花界，他昂首挺胸，毕竟这次他赢了。

梦醒，一滴清泪划过他的眼角，是遗憾，有执着，更有一股释然。

而再看此时的他，虽不是曾经那个霁月风光的夜神，也不是那个阴郁狠厉的天帝。

明白自己要什么的润玉心内一片平静，等回过神，想想之前自己干了什么，脸色由煞白变青，青变紫，紫变黑，再由黑变红。

他沉静的眸子少见的有许多波光，袖中手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正想迈着沉稳的步法离去。

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呼。

“夜神殿下，您还在这呀？”

“殿下的伤还好吧，呀，不对不对。”刚好路过花海的雀灵有些着急，要是公主回来看见夜神殿下还在她就死定了。

“公主回了鸟族此时怕是要回来了，殿下干了此等荒谬的事，还是快些离去的好，不然公主回来又要发怒了。”

润玉僵着身子，想扯出一丝笑容又抽疼了自己嘴边的伤口，穗禾倒是下手挺狠的，“雀灵，你误会了……”

话才出口，他就感觉自己身后扫来一道劲风，慌忙挪身避过，还没看清来人，嘲讽和求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公……公主，公主赎罪。”雀灵慌张的跪下。

“狗皮膏药阴魂不散，润玉，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正主来了，润玉下意识往穗禾的唇看，粉色如花瓣，色泽晶亮饱满，看来伤好得差不多了。正想开口道歉，穗禾被他盯得脑怒的攻击就接踵而至。

润玉索性硬接了她这一下，本就重伤的身体又是一大口鲜血，他咳了几声，“这样可行，润玉再此赔过。”

穗禾冷哼，轻蔑的扫了他一眼，“倒是忘了你是条应龙，皮糙肉厚，想来穗禾这几下就是挠挠痒。”

说着她抬手扔了个瓶子过去，“殿下若想赔罪，便用龙血把这个装满了，几时装满，我们这一茬就算过去，殿下可拿得出诚意？”

两人平静的对望，等气氛快要凝固时，润玉坦然一笑，拿着瓶子放入袖中，“不过一芥子瓶的血，何况此次确是润玉之过，流点血也是应该的。”

一芥子瓶大约有人间楼阁那么大，装满一瓶血，少说要他放个三五十年，他让她流点血，她便要他万倍还回来。

离去的润玉心内叹息，这就是穗禾，从不吃亏，从不手软。

而目送润玉离去的穗禾转头看着地上跪着发抖的雀灵，冷声问道：“你可知错？”

“是，雀灵知错，求公主赎罪。”

“知错？那你说说错在何处？”

雀灵抬眼顿了顿，“奴婢不该违抗公主的命令，把夜神殿下放到谷中。”

穗禾叹了口气，“你回族反省吧，想明白错在哪了再回来。”

想来雀灵跟着她来忘川已有千年，久离鸟族，让她对天族的敬畏更甚于鸟族，这不该是鸟族中人该有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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