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云穿月,月隐而又复现光华,洒照大地,夜风徐来。
披衣玉立车辕上的公主,长袍飘摇,脸色冷白,恍若月宫天界的仙子,仙姿昳丽,越发显得如隔云端,高不可攀。
转瞬之间,秦漫已想明白那是谁的血。
萧刹忽瞥见——
公主眼眸微垂水光流转,颊边飞染一抹轻红,唇边漾起一缕羞涩的笑意,仿佛天人突堕了红尘,艳媚顿生,近于妖魅之态。
奇艳的、令人惊心动魄的神态转瞬即逝。
公主的脸色变得比先前更加苍白,眸含霜雪,让人怀疑那娇媚的艳色,是否真的曾存在过。
“这是陛下命一并交给公主的。”影卫复又地上一只上锁的信筒。
容乐:“知道了。”秦漫将信筒握在手中。
“属下这就回去复命。”影卫再次低头行了一礼,消失不见了。
夜静无人。
无论是因为公主绝世的容颜,抑或因为初次便违抗命令,萧刹都只低着头不出声。
恍然间,他听见一声溅玉鸣泉般的轻笑,于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萧统领。”公主的声音已移至他身前三尺,“为何不愿抬头?”
萧刹猛的单膝跪地,“属下违抗公主命令,还请公主降罪。”
“萧统领忠于皇兄是应该的,”公主的声音听上去颇有几分愉悦,声音低低的凝成一线送入萧刹耳中,“我可以给萧统领说句实话,我之所以不允许人打扰,乃是因为需要运功治病,所以,以后该怎么做,萧统领应该明白了吧。”
萧刹浑身一震,他亦是习武之人,自然明白。
“属下再不会辜负公主与陛下的信任。”
秦漫随意点点头,低头拆开信。信中容齐告诉她,苻鸢通过林申掌控了一个叫天仇门的江湖门派,林申是天仇门门主,是如今武林第一高手。他在信中列出随行中的天仇门众,表示侍卫统领萧刹可以信任,最后再次嘱咐她多加小心。
秦漫纤指摩挲了开头的“漫儿”片刻,轻轻一笑,将信丢入火堆看着它燃尽。
她回到车厢内,药物的作用渐渐涌上来,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这真的是他的血吗?
秦漫看着自己的手腕,皮肤下,青紫的血脉通行。
所以,这里已经参入了他的血?
秦漫感到两颊发烫,强制的压下悸动,冷静下来。
他的血,能解天命之毒?
不,
似乎,只是缓解。
是不够,还是不对?
要是能直接问他就好了,但即使齐哥哥真的就在眼前,大概也不会回答她的,秦漫心里清楚。
天命,
这种毒,就是上辈子,她都没听过。
失忆、控制、侵蚀……
她探过他的脉,这种棘手古怪的脉象她还是首次得见。
先前大概中毒不深,如今,她的脉象倒有几分与他相似,只是容齐的脉象更加复杂难辨。
秦漫微微蹙眉,她的医术可不太行。
在她过去的记忆里,容齐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要说生什么病,却又并没有,在她面前,也总是显出健朗的样子。
除了肤色略显苍白,身形清瘦,平时也并不显出病弱之态。
她自然还记得苻鸢和他的那些对话,所以…他是小的时候就中了天命?
奇怪。
他从前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连宫中一些侍女宫人都不将他在放在眼里,为什么会有人用这样,可以说是“珍贵”的毒药来害他?
不过,不管当初怎么回事。
既然落在她手里,就是她的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
秦漫轻轻的伸出手指,在桌上勾画出容齐清俊的轮廓,舔了舔唇,眸色渐深,脸上的微笑越发清甜而温柔。
上天入地、碧落黄泉,他都属于她了,谁也不能抢走。
和亲的队伍一路向东,在两国边界处遭遇了两次不大不小的袭击,不过随行挑选的都是精兵强将,因此虽然死了几个人,未曾有太大的损失。
就这样,经过一个月的旅途跋涉,西启和亲的队伍终于到达了北临的京城。
都门临安门口,北临的礼部尚书杨惟,满头冷汗的躬立在西启容乐长公主的车驾前,因为理亏,面对公主侍卫统领的质问节节败退,虽然他借口黎王殿下要事处理,但任谁都看得出,不过是敷衍的托词而已。
西启昨日便已派人通知,今日公主入城,按照原本的安排,黎王殿下也该到此迎接公主。
然而从早晨到现在,仍然不见黎王殿下的踪影。
街道上传来一阵“吧嗒吧嗒”悠哉的马蹄声。
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带着侍从,晃晃荡荡的过来。
“微臣拜见陈王殿下。”杨惟已趋步迎了上去。
“不必多礼,”骑马的少年顺口说着,飞身下马,将缰绳抛给侍从,走到公主车驾前。
他一边漫不经心的整理着骑马散乱的衣袍,一边眼都不抬的随意的开口,“车内可是西启长公主殿下?”
容乐:“容乐见过北临陈王殿下。”秦漫眉梢一抬轻声开口。
她记得,陈王是九皇子,与她同岁,由于生母位卑早逝,自幼养在宗政无忧的亲妈云贵妃身边,从小是宗政无忧的跟屁虫。
陈王宗政无郁一愣,继而调笑道:“听闻公主容貌丑陋,性格古怪,是以到了婚配之龄还未出嫁。只想不到公主这声音倒是好听。”
容乐:“若非黎王殿下到了婚配之龄尚未成婚,北临陛下,也不至于,不远千里,才好不容易挑到我这个年纪合适的儿媳。”秦漫悠然开口,“我记得黎王殿下比我尚要大两岁。”
“你——”陈王怎么也想到会遭到反驳,“尖牙利齿,不修妇德的丑八怪!七哥才不会娶你呢!”
秦漫轻笑一声,伸手掀开车帘走出。
虽带着玉制面具,然而肌肤胜雪,腰若束素,大红的嫁衣勾勒出玲珑的身形,凭高而立,翩然有惊鸿之姿。
她轻轻瞥了宗政无郁一眼。
眸色清冽,妩媚含波,水色流转,含嗔带笑,宗政无郁被她一迷,恍然入梦,再清醒已错过了说话的时机。
容乐:秦漫已不再理他,温声和气、却不容置疑的对杨惟道,“今日时候不早了,黎王看来也无暇前来,这一路行来我们也是车马劳顿,需要修整,不如,容乐先回驿站稍事梳洗,明日再去觐见陛下?”
杨惟无法,只能唯唯应诺。
正是暮春时节,第二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秦漫一大早被北临官员引进宫,任然不见宗政无忧的身影。
北临的皇宫固然金碧辉煌,恢弘壮丽,可是一路走来连点绿色都没有,肃杀得没有一点生气。
正宫主殿乾临殿,既阔且深,高约五丈,立三十六根黑漆盘金龙大柱支撑,威严肃穆。
西启尚浅色,容齐的衣饰多浅金色,如阳光般尊贵耀眼,使她心折,北临却尚黑色,冷肃沉郁,看着就没有人气。
说起来…苻鸢的衣饰……很有北临风格呀。
秦漫望着满殿黑压压的群臣想。
北临皇帝宗政殒赫南面而坐,一脸庄严肃穆。
秦漫借着凤冠的遮挡,抬头瞧了他一眼。
比起十三年前,宗政殒赫显然老了,两鬓斑斑,额上、眼角和嘴角都可见明显的皱纹,只一双眼睛锋锐如鹰,年过半百,然高鼻深目,轮廓分明。
所以,苻鸢仍然对他念念不忘?
果然,还是有点卖相。
私信狭窄,任人唯亲,制士以权,刻薄寡恩,愎谏自高,穷兵黩武……
秦漫可以随口说出不知多少宗政殒赫的缺点,然而,她亦是明白,宗政殒赫仍不失为争霸天下的人物——有出人之智,有忍辱之能,有复国之功,辛勤国事,心怀天下,刚毅奋勇,而成霸业。
他的坏处,是所有霸王都有的坏处而已。
容乐:“西启长公主容乐,拜见北临皇帝陛下。”秦漫低头行礼。
“公主免礼平身。”宗政殒赫沉厚的声音道。
秦漫起身,群臣左首的青年对她微微欠了欠身,“本宫见过公主。”
青年头戴飞龙冠,身着绛纱袍,面容清秀,双目狭长微投精光,聪明外露,正是北临太子宗政筱仁。
宗政筱仁非嫡非长,之所以能上位,是因为其母为救临皇挚爱云贵妃而死。
当年,云贵妃不愿儿子宗政无忧担上江山之责,便将这宝贵的位子“让”给他。
过去这十余年来,倒是相安无事。
“容乐公主和亲” 的契机,正同他有关。
正是由于半年前太子伐尉大败。北临不得不与弱国西启联姻,以换取帮助,甚至拿出临皇爱子宗政无忧作为联姻的对象。
容乐:“容乐见过太子殿下。”
其实嫁给这位才能不足的太子,是一条捷径,不过嘛……
秦漫垂眸敛起笑意,算了,毕竟,她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不知公主为何带着面具啊?”太子问道。
此话之后,众臣以及临皇的视线都集中过来,显然关于公主容貌丑陋的传言在北临已经甚嚣尘上。
容乐:“我西启的习俗,女子定亲之后便带上面具,至成亲之日由新郎亲手摘下。”秦漫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含笑说道。
她身后,萧刹将一只檀木礼盒上陈临皇宗政殒赫。
礼盒中乃是一对纯白无暇的玉杯,杯底龙盘,杯壁凤舞,玲珑剔透,巧夺天工。——乃是天下珍奇:白玉琉璃盏。
众臣哗然感叹。
“我皇有言,”在群臣赞叹中,萧刹抬头目视临皇道,“白玉琉璃盏虽乃稀世珍宝,但比起容乐长公主在我主心中的位置,却还不及万分之一。望贵国,善待我国公主,方能结成两国百年友好之约。”
心中的珍宝……
秦漫垂眸,唇角轻轻翘起,露出一线贝齿。
容齐:千里之外的西启,容齐坐在秦漫的妆台前,指尖轻拂过妆盒,盒子里的胭脂颜色尚鲜润,它的主人却已离开他很久了,“她如今应该已经平安进入北临的都城了吧。”
“按纸鸢来报,若行程无阻,应该如此。”影卫答道。
容齐:“若有北临的消息,定要第一时间报与朕。”容齐垂眸按着袖口。
“是。”
“之前让你派出寻访神医的纸鸢可有消息?”
“属下已经让人到雪山,及神医出没的地方仔细寻找,尚未有消息传回。”
容齐:“先前那批人可处理干净了?”容齐眸光沉出一缕杀机。
“陛下放心,属下亲自看着,绝不留一个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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