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鬼主归位【十四】

“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日子，我被我最爱的人抛弃，我本来是一个有父亲有母亲的人，可是后来，他们一个为了钱娶了别的女人，将别的孩子抱在怀里视若珍宝，一个为了生存嫁给其他男人，也同样，怀里抱着的，是别人，不是我；我也很不甘心啊，这个世界上，最应该爱我的人，却偏偏爱着其他人，我就那样像一个傻子一样，还在苦苦奢求着爱，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的是可悲啊，最为可悲的是，这个世界上连一个在乎我的人都没有。”在酒精的作用下，方玉宇的脸愈见微红了起来。

苏盛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就那样静静地听方玉宇说着，也不打断，也不过多插嘴。

对，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绝望，而是在明知道不可能的情况下，还在苦苦盼望，最后只能忍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熬得过去还好，最怕的就是心不死，要忍受一次又一次被针生生扎下去的感受，是真的很痛。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可能在无意之中也确实伤害过不少人，现在回想一下自己的一些行为，也是真的挺后悔的，大概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吧，对于很多不能改变的事情，只能接受。”方玉宇说。

苏盛大概能够明白，就好像六个月以前，他怎么也想象不到，六个月之后，窗外飘着鹅毛大雪，而他只能被困在这个监狱之中。

有太多的事情无法改变，无可奈何；但是同样感谢这些人，这些事情的出现，让他明白了许多的道理。嗯，后来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存在命运的。

后来，千帆过尽，真的是什么都能理解，也什么都能接受，对于很多的事情，也大概知道了应该怎么做。能够接受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也能接受被人用最下流的言语辱骂，能够顶着流言蜚语若无其事的继续生活，也接受了孤独这个事实。

“我这一颗心，被最爱的人伤的支离破碎，用针和线也缝补不起来，我曾经以为在我最难的时候，他们会回来看我一眼，哪怕只是看看我，我也不奢求还能有其他的，可是事实却是，我等到最后，什么也没有等到，只是得到一句他们没有我这个儿子；我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是挺可笑的，像个笑话一样，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却偏偏要这个样子对待我。”方玉宇回想着这些过往，是他再也不愿意提的过往。

苏盛默默将酒倒好，与方玉宇碰杯，再一口灌下，好像自己也差不多，也同样什么都没有做啊，却莫名背负了一个弑父的罪名，成了千古罪人。

是真的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忍不住抓狂，一度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这一路走来，好痛苦，有太多力不从心的时刻，有过太多的绝望，真的是感觉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方玉宇的声音里有了些许哽咽，“回想自己这些年来，过的最安心的，反而是在监狱的这三年；这三年里，我什么都不需要在乎，能够一觉安安心心睡到天亮，醒来什么烦恼也没有，三年来，我终于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方玉宇继续说。

人啊，总是这样，一旦想起来一些事情，思绪就会突然间混乱。“苏盛，我感觉，我就快要撑不住了……”方玉宇话还没有说完，一口血就从他的口中吐出，刚好落入了酒杯之中。

苏盛看着眼前这番景象，怎么也不敢相信，就在前几秒之前，这个男孩子还是好好的，却突然就大口大口地吐血。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快来人帮忙……”苏盛声嘶力竭地冲着外面喊道，然而，不管他叫的如何大声，如何着急，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回应。

他们就好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的孤儿，任凭怎么闹，怎么吵，都不会有人在乎。

“方玉宇，你怎么样？”苏盛回过头，对着方玉宇问道。

方玉宇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酒杯中的酒撒了一地，他的身子靠在墙壁上，微黄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散发着格外温柔的气息；他就好像他说的那样，安安心心的睡着了。梦中再无痛苦，再无烦恼，再无期盼，就那样过的格外心安。

苏盛宁愿相信，他只是睡着了，他只是暂时太累了，等到明天天一亮，他又会醒过来，还能陪他一起说这些留在心里好多年了的话。

可是，第二天，当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方玉宇依然紧闭着双眼；“方玉宇？”苏盛尝试性地叫了他一声，却依旧无人回应。

天亮了，有人来了，看到依偎在墙角的方玉宇，再看看他身旁的血，探测了一下他的气息，留下冷冷一句：“已死亡。”

就这样，苏盛眼睁睁看着方玉宇被抬了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之后，或许那一晚，他人正睡得安心，一夜好梦，却偏偏，有人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可是，好像无人在乎。

也是，谁会在乎一个罪犯的生命，尽管这个人只是出于生存犯了一些错误，还没有到十恶不赫的地步。

就这样，又剩下苏盛自己一个人了，来来往往，路过他生命的人太多，一次一次的相遇，又一次一次离别，到头来终究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方玉宇被抬出去之后，原先属于他的那个位置，又变得空荡荡的。

苏盛思绪一片空白，坐了下来，不敢相信，就这样，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人。

好难受，好痛苦，这种感觉是真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思想，越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就偏偏忍不住去想。

突然间意识到，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就在昨天晚上，那个少年还在和他说着过往，两个人还在一起喝着酒，突然间他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力不从心，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无可奈何，什么也改变不了；他呢？又还能撑多久？还能不能熬得过这个春天？

苏盛抬头望着窗户，雪花飘洒进来了，苏盛伸出手接住，又看着它融化在自己的手里，变成了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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