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鬼主归位【二十】

陆河侧身坐在宫殿的座椅之上，突然感觉心紧紧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没来由得特别痛。琉璃灯将他的脸庞衬托得格外白皙，发丝就那样散落在他的身前，俨然如画。

有些时候，看似一件很小的事情都能够让人在那么一瞬间就崩溃，其实让人崩溃的，不是那一件小事，而是平常积累的太多了，就在那么一个瞬间，所有的心墙全部都崩塌了。

就像苏盛，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将一把刀扎向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鲜红的血从他手里的刀流下来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从今往后，他真的是一个杀人犯了。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反正在真的沾血之前，他就已经成为所有人口中的弑父逆子了。

以后，真的没有必要将一些杂七杂八的人请到自己的生活中来了，那一部分垃圾除了会影响到自己的神智以外，真的没有任何的作用。

自己曾经伤害过一些人，现在也终于统统全部都还回来了；是的，到了现在，真的是不得不承认，所有的路，都是必须要走的，一步都不可缺少。

所有经历的事情，都是必须要经历的，真的，逃不开也少不了，所有的所有，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一定会让你明白些什么。

而往往，身在高层的人，才能屏蔽掉一些垃圾。

“苏大少，进来差不多三个月余了？还是没有忍住，终于见血了？”一个声音在苏盛的耳边响起，但无论苏盛四处看，都没有见半个人影。

“你是谁？”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杀人了……”

“我杀人？哈哈哈哈……我不是很早已经就成了你们口中的弑父逆子了吗？竟然如此，即便我再多背负一条罪名又能如何？反正无论我是对是错，所有的罪名都会一并落在我的头上，不如我就此落实，也算是不负众望了……”

苏盛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曾经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如今只有失望至极之后的黯然。

“我是前世的你，你忘了吗？我一直寄宿在你的身体，与你已经互为一体了。”

“既然你知道你是你，我是我，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是怎么过来的，人人都可以对我拳打脚踢，甚至用最下流的言语来骂我，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却偏偏要背负一个莫须有的千古罪名，任何一个人，甚至在此之前连看都不配看我一眼的人，在我蹲在这个牢房里面的时候，都可以像对待一只老鼠一样对待我；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劝我，何况是你？”

苏盛一字一句，都是绝望。

“你还记得自己的初心吗？还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吗？还记得陆河吗？如果他知道，你真的杀人了，他会怎么想？陆河身为鬼主，虽然不参与人间的事情，但是他会希望你变成一个杀人犯吗？”

苏盛将耳朵捂住，几乎就要嘶吼了，“够了，说够连没有？所有人都要求我像个菩萨一样考虑别人感受，那我呢？有谁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难道就不是人了吗？就没有感受了吗？是不是，真的要把我逼死了你们才会满意？”

苏盛疯了，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曾经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苏少，如今竟然真的成了一个疯子。

此刻，苏盛敢说，任何出现在他视线之内的，他手中的刀，可能都会不受控制。

“来人，将这个疯子关回去，一周后死刑处理。”

“我看谁敢过来？谁过来试试。谁来我杀谁，来啊……”苏盛将刀指向靠近自己的人。那一群人，望着那还带血的刀刃，止而却步。

苏盛看着那一个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突然间觉得好笑。

末了，他笑了笑，“既然注定我是死，死在你们手上，死在我手上，结局都是一样的，那不如我最后再替你们做一件事情？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苏家的财产，你们这些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即便我真的死了，怎么也不会轮到你们头上的……你们若是以为只要我不在了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那我告诉你们这一帮饭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盛，你疯了？胡言乱语说些什么？我们抓你入狱是以为你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和你家的财产有一点关系吗？”一个二十来岁出头的警官说道，其他的老警官都在一旁静而不语。

苏盛看了那个小伙子，“我疯了？是的，没错，我确实是疯了，但是我要告诉你的事，人心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单纯，脱下最外面那一层皮，里面是什么样子的，谁又知道呢？”

“但是，我唯一能够确信的是，除了你以外，在这儿的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这件事情的本质，到底是为了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而我，却偏偏就成了那一个替罪羊，任何人都可以仗着我来替罪而为所欲为……”

苏盛顿了顿，突然好像真的在那么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不是明白，应该说是彻底明白。

“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想必这人间也不会存在多长时间了，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消失了，就那么一堆纸币，能够有何作用？哈哈哈……”笑着笑着，眼角流出了泪花，再一次将视线模糊。

苏盛再次望了望四周，这个充满了疾苦的人间，不知道自己还在留恋些什么。本来这世间与他而言，早就已经没了任何牵挂，却偏偏，还是舍不得；可能是因为留下太多的回忆了吧，真的放下又谈何容易？

十几双眼睛的目光定格在苏盛身上，苏盛眼里已经没有一丝光，终于，举起手里的刀，不偏不倚，朝自己的心脏正中央刺去。

一把刀，一滴泪水，一声刀与心脏摩擦所产生的声音，就这样，终结了一条十九岁的生命。

最后再看一眼这世间，映入眼帘的，是十几张完全陌生的脸庞，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好可惜，还是没能撑到来年春天啊，不然可以一起去看春花盛开的，只是没有等到那一天了，也永远不可能等到那一天了。

再见，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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