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齐凤尾现世【三】

“后来，我听说，他死了，死在他最爱的那个女人怀里，是那个女人亲手杀了他，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真的是觉得好笑啊，他最爱的人亲手杀了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感受，我以为，他一定会恨极了她吧，毕竟他那么爱她，却偏偏还被她杀了，于是啊，在他来到奈何桥前的时候，我见了他最后一次，我问他，弃我于不顾，最后死在那个女人怀里，后悔吗？可是最后，你知道他说什么吗？”女孩望着陆河，神情说不上失落，也说不上不甘，更多的是绝望到了极致之后的平静。

陆河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只能静静地听着，等她说。

女孩看向奈何桥下那一片血色的朱红，花开得格外妖冶，如火的红色映照着这漆黑的夜。“我走过那一段全是尸骨的烂泥路，找了他好久也没能找到，本来就快要放弃了，可是他却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想他应该把我当成笑话一样看了好久吧，我当时看了看他，他也什么都不说，我问他后悔吗，他对我笑了笑，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后悔，也不恨，心甘情愿。”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爱情，爱到心甘情愿付出自己的生命，哪怕那个人真的杀了自己，连一丝恨意都没有。

“可笑极致啊，原来从头到尾，我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那个男人，把自己所有的所有，真的是耗尽了所有，全部都给了那个女人了；最可笑的是，那样一个平庸至极的女人，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份世人都得不到的爱，她凭什么啊？真的是好笑，世界不公平啊，我为了那样一个作践我的男人，搭上了自己的一生，活成了这副模样。”女孩一字一句说着，陆河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到底过了多少年了，只知道有些事情，无论过多少年，千年万年也许都洗涮不掉。

时间或许会将起初的感觉磨掉，但是刻在心头的记忆，是永远也忘不掉的；也许会忘吧，但是要经历一番痛彻心扉，才能够彻底忘记，否则世人来到这鬼界的时候，又何必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再走过那奈何桥呢？

“后来，一个人在黑暗中活的时间太久了，连看到阳光都会害怕，本能地下意识逃避，走过的烂泥路多了之后，反而觉得太过于平坦的路会走的不适应了。”女孩继续说道，“他恨那让那个女人杀了他的人，恨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苦难，没能让他们天长地久，可唯独没有恨过那个女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说实话，陆河虽然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人，他也曾经问过自己，是否愿意为那个人而赴死的时候，在自答愿意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明知道悬崖下面是无底洞，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明知道那个人只是利用自己而已，却还是心甘情愿照做了，还以为他会稍微在乎一点，后来才明白有多么可笑。”女孩说着，独自在这奈何桥前守了太久，看到了太多，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怨气了。”

陆河又何尝不是呢？自己要等得那个人，还没有来，而这四界，已经到了末日的边缘，还能等到那一天吗？还能再见那个人一面吗？会不会，某一天，两人即便是擦肩而过也认不出彼此？

我忘记了自己的过往，也不记得你的模样和名字了，却唯独没有忘掉你这个人。我还在等，等你来的那一天，我虽然知道你一定会来，却害怕遇到你的那一天认不出你，我除了自己的名字和你这个人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一生看似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当一些事情真的要来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的故事说完了，我要离开了，谢谢你用心听我说话。”女孩说完，真的消失在了这夜色之中，陆河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也没有问。

最怕的莫过于动了心，将一个人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最后换来的却是背叛与抛弃。

算了。

爱你爱到拱手让人，心里一丝怨言也没有，只有心痛与不甘，你说我有多么爱你？

这些日子以来，愈加喜欢安静，看过繁华之后便觉得更多的只是浮躁。

后来再也不敢去奢望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苦苦的等到换不回一丝回应，等到最后等到自己的心都死了，还是在等。

陆河一时不知应该去哪，便继续留在这奈何桥前，有月光了，一轮残月孤零零的挂在天空之中，显得格外寂寥。

恍然间转过身的时候，一个身影映入了自己的眼帘，玉蝶一剑朝陆河这边刺过来，陆河下意识的还手，没有控制好力度，玉蝶的剑掉入了奈何桥下。

“我的剑……”玉蝶几乎是本能的朝奈何桥处奔了过去，正抓住了剑穗，却被陆河一手扯了过去，抓住的剑穗就那样从手里滑了下去。

“你干嘛？我明明已经抓住它了……”玉蝶看向陆河，眼里是掩饰不住的不满。也是，明明已经到手了，却偏偏还是从手里掉了下去，要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抓住，可能还没有这么遗憾。

“我若是不抓住你，可能你就和你的剑一起掉下去喂恶鬼了，不会是在荆棘园守了太久，连这奈何桥下是什么都忘记了吧？”陆河看着玉蝶，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尽管冷子燕在由人成鬼的那一晚，将人鬼通吃的恶鬼都杀绝了，但是这千年以来，还是滋生了不少的恶鬼冤魂。能够控制住自己怨气的鬼留在奈何桥之上，能够在鬼界四处飘荡，而控制不住自己怨气却又不想吃其他小鬼的鬼，便留在这奈何桥之下了。

这千年来，凡是掉下这奈何桥的，鬼也好，怨灵也罢，全部都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可偏偏，那些心里还有过往的鬼掉下去它们就不吃，非但不吃，还要让那些痛苦的鬼留在它们之中，不用它们折磨，心里那些痛苦的回忆，就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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