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来的太不真切,就像是一场无比真实的梦,好比那一场生平最醉的宿酒从来就没有醒过,我一直沉浸在虚幻的现实中,和海巫做了交易获得了一时的美梦成真,到头来才发现,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海上泡沫。
但我毕竟是个唯物主义者,就算我时而辨不出什么是假的,但我知道,我如今站的这个地方,面对的这一帮人,还有身边的他,都是真实可靠的。
那毕竟不是人心,没那么虚伪。
我一步一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他扬起的风衣中裹藏着残忍的战场带给他的伤疤和特工永不离身的配枪。
穿过一道有一道特制的密码门,道林有些懒散随性立于最后一道门前,右手摁住耳后的通讯仪与指挥官进行交涉。
交涉结束,那最后一道门在指挥官的一声令下徐徐打开,道林抱着胸侧过头望了身后紧张到冒汗的我一眼,嘴角挂着不知是何意的怪笑,戏谑开口:“菲洛小姐,请。”
说罢,还装作绅士的让在一旁,伸出手弯腰示意我先走。
“Ladyfirst.”他抬眼睨了我一眼,见我迟疑,淡笑补上。
“Thanks.”
我点了点头,没再对这个地方的人身为军人却一点军人的样子都没有而感到狐疑,也没有为了不显得格格不入就忘记了在木星学过的一切。
我依然高昂着头,向里面阔步走去,一步一步,皆无比踏实而有力,我的眼里,是一往无前的坚决。
那个时候,我见到了我最大的上司,B基地指挥官,祭。
祭原本是背朝着我的,听到动静才徐徐将转椅转了过来,注意力依旧停留在他面前的虚拟面板,也不知上头写了些什么。
“你就是菲洛?商推荐的人才?”祭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以及姗姗来迟的立言,继而又将头埋了下去,看起来很忙,“听说你能解3s级x密码?”
“回指挥官,是!”我双脚一并,铿将有力的回复道。
许是我太过正式的回复吓到了指挥官,他终于挥开了所有的虚拟信息正眼瞧我,有些无奈:“在B基地,军人那一套,别带进来。我们和那些,怎么说呢,正式的军人,有些不太一样。总而言之,这是规矩。”
我有些不明白,B基地隶属于地球军方,是为地球的安危而战的,只不过是在幕后罢了。
“让你放松你就放松嘛,看看,如此人才差点就给军校浪费了……”我才注意到,道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一张不知从何处来的轮椅上,伸了个懒腰后漫不经心的对我说。
“可是……”那也是你的母校啊。
“没有可是,我刚入学就被挖过来了,那里什么都没教给我。”他像是拥有读心术一般,在我的话才出两个字便回答了我的问题。
轮椅?规矩?浪费?我这是入了个什么地儿啊……
我有些懵圈,却本性难改的又强有力的回道:“是!”随即是尴尬的捂嘴加道歉现场。
“B基地不同于其他地方,在这里,没有规矩就是最大的规矩,每个人都不问过去,不问当下,不问未来,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有一个专属代号,有了这个代号,你过去的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都将成为过去。你所要做的,就是服从上级命令,以及,重新为人,更换你的记忆。从今往后,你就是‘参’。”祭站起身,如是对我说。
这是个好地方。
我如是对自己说,因为他不问出生,每个人只有新旧之分,在地位上,我们甚至可以和指挥官平起平坐,唯一不同的就是我们所属的岗位不同。
在这里,军令,可违。
祭将一个全新的个人终端交给我,那就是我从今往后的身份,从此,我不再是那个自卑懦弱的海王星贫民菲洛,而是地球B基地一名为民谋福的特工“参”。
郑重其事的将个人终端与自己的手腕进行了绑定之后我便退了下去。在我彻底消失在拐角之后,道林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冲着祭眨眨眼,有些震惊:“我说老狐狸,你就这么把她选为你的候选人了?”
祭的脾气道林懂的,谨慎小心死心眼,认准了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强。
先前那么多优秀的候选人人选,皆被眼尖嘴毒的祭给拒绝掉了,如今却如此干脆的将菲洛设为候选人,也着实吓了道林一大跳。
“第一,你认可她;”祭扫了他一眼,又坐回到位置上开始处理公文,“第二,我认可她。”
说罢,祭以一种“你还有问题吗”的眼神看了看道林,道林嗤鼻一笑,挑了挑眉,似乎在说“英雄所见略同”。
道林拍了拍肩膀上的灰,起身告辞,前脚才出办公室的门,身后便是一句嘲讽。
“我记得,她解出的,是目前已知的3S级x密码中你唯一一个解不出来的。”
道林头也不回,伸出手来向着后方摆了摆:“那是我不想太招摇。”
——
祭,是指挥官的代号,我并不知道他的本名,许是连道林都不会知道。
在面见指挥官之前,我猜测过无数次道林代号的意义,把我曾看过的书籍在脑海中全部重温了一遍,预想了无数种可能。
然,天意弄人。
我最不希望的一种,便是了。
在我得知,我是“参”的时候。
谁念这天地玄黄,算不到动如参商。
参商,参商,二十八星宿之二,必不能同时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中。
我和他,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人。
这个代号,在基地其他人眼里是无上光荣,那意味着未来可期,意味着手握重权,意味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于我而言,这是死亡通知书。
因为我知道,我的对手是道林,B基地的风云人物,入伍的第三年就取得金龙勋章的最年轻的上校,我的偶像。
我的心在那一刻跌落谷底。
因为终有一日,今日所有的同仇敌忾都会毫不留情的转化为兵戎相向,今日所有的并力同行都会在有朝一日化为踽踽独行。
他会是我最亲近的战友,也会是我最危险的敌人。
我是参,他是商,我们之间注定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们彼此注定不能长相厮守,在同一个时空里,我们将无法同时存在。
入职准备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特工莉将我带到我即将聊度此生的宿舍,将一列清单传输到我的个人终端后便离开了。
我歪了歪脖子,毫无察觉的往里走。
宿舍很是豪华,干净整洁,透彻明亮,空气中还飘着缕缕清香,是格外的沁人心脾。
但我还是看出来,住在这里的,不止是我一个人。
我按照清单上的条目找到了我的卧室,是独立单间,配带独立卫生间,环境很好,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于是我开始期待,住在我对门那个房间的是怎样一位优秀的女子。
于是空气在他披着一条浴巾光着上半身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骤然凝固,就连时间也在一瞬间被沉默了,我就像石化了一般僵立在原地,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完美的轮廓,健硕的身材让人不禁浮想联翩,再配上那一张不以为意的臭脸,我是愈发的羞耻加气不打一出来,在一声短暂却尖锐的尖叫声过后,我倏然回身一个激灵躲进了自己的卧室里面将门狠狠关上背靠着门大喘粗气。
道林,居然成了我的室友?哦不,应该说,我竟然成了道林的室友!
就连在梦中都不敢想象的事情竟然就这样不打招呼的发生了,让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的去接受这样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更何况,何况我刚刚看见了……
“喂——”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以及他的呼唤声,“你反应没必要那么大吧,B基地的女孩子基本都看见过我光膀子,毕竟谁愿意大汗淋漓的训练——”
是,入乡随俗,这里的女生都是放下的矜持和偏见真真正正把自己当成了男生一样去拼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的巾帼,从来都不让须眉。
在B基地,一切平等,男女无别。
我自然,也不能表现出不一样,于是在他话音未落时我就猛然打开了房门,恰巧与站在门后准备再度敲门的道林迎面撞上。
我抬眼盯着他的脸,一时间,那汹涌澎湃的内心难以被安抚,我的肆无忌惮的感情终于还是打败了理性,我能感觉到我的耳根子在隐隐泛红。
他依然保持着要敲门地动作,应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罢,就连神情都是一脸的错愕,但是很快便又恢复了先前嬉皮笑脸的模样,垂在空中的手顺势落下,在我的脑门上轻轻砸下,听他捉挟笑道:“你要是再盯着我看,我会以为你被我的脸迷倒了。”
“死开!”被说中心事很是心虚的我以暴力为武器将自己武装起来,一把将挡在门口的道林推开径自走了出去。
在我的左手结结实实的往他的胸肌上摁了一下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热沿着我的手臂攀上了我的脸颊,将其烧的燥热燥热的,令我不敢再见任何人。
真是难以置信,这一切来的实在荒唐。
我还是无法相信,我和我爱了几年的那个遥远的男人住在了同一片屋檐下,作为最亲近的战友,也是最危险的敌人。
兴许这样是好的,这样,便不再会有人和他争指挥官的位置了。
为他死这点小事,我窃以为我还是做得到的。
思及此,我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的余生里,将有他的参与。
我,何其有幸。
下章标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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