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市外环（三）

在被妖怪的领域扫过的一瞬间，飞机上所有的仪表都瞬间停止了工作。

飞机螺旋桨叶的巨大惯性带动着飞机顺时针旋转起来，把面前的景象变成一片模糊的流光。

站在后舱的角奎正吃力地用双手抓住飞机的座椅，他的双脚已经悬空，若不是依靠自己强大的臂力他现在已经像箭一样被甩飞出去了。

“发动机失灵了！操作不了！”喊话的是副驾驶，闪电一样的光斑在漆黑的驾驶室内按照固定的频率闪烁，那是当飞机转到向阳面时从窗户射进来的光芒。

巨大的离心力已经把两位驾驶员狠狠按在了椅子上。在几秒钟内飞机已经从八百米高的空中降低到了五百米，巨大的阴影擦着飞机的边缘呼啸而过，掀起一阵狂风吹得角奎睁不开眼睛。

原来飞机刚刚差点撞上一栋大楼，而现在那栋大楼已经被远远的甩到远处了。

“跳机！跳机！”一名驾驶员终于挣扎着找到了喷气背包。但他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打不开驾驶舱的门。

“快打开啊！”驾驶员绝望的哭喊着，而他的同伴还在闷头猛砸着驾驶舱的门。地面上的行人已经清晰可见，他们尖叫着向远离飞机的方向奔跑，像猎鹰爪下逃命的野兔。

眼看飞机就要撞上地面了，突然，驾驶员感受到了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刺眼的电焊弧光便蔓延在了整个驾驶舱内。

驾驶员勉强睁开眼睛，只见一条结实饱满的粗壮大腿便从他身旁踹了出去。

吱呀一声，面前的操作台连同整个飞机驾驶舱的面部都带着一串火星撕裂出去，被巨大惯性甩飞的飞机碎片犹如一片锋利的回旋镖，呼啸着击碎了一排大厦玻璃，并有一半都深深嵌入了大楼的建筑材料中。

此时飞机上的两名驾驶员已经被角奎提着后领跳了下去。

死神一样的飞机从头上横扫而过，三人跃下飞机后立即分离，喷气背包动力全开，但副驾驶还是不幸的被一块飞落的碎片击中了。

他的身体在空中失衡，不偏不倚地撞在了角奎身上，两个人缠抱在一起，一同向地面坠落下去。

扑通一声，一个物体从高空以极高的速度撞在了地面上，把平整的马路撞出一片蛛网一样的裂纹。

路人们的惊恐还未等消失，又有一个物体砰的一声砸中了一辆停靠着的椭圆形自动驾驶汽车，把这辆能抵抗子弹射击的车也砸出了一个凹陷。

而在不远处的空中，一架冒着黑烟的直升机像出行的皇帝一般在两排街道之间略过了几百扇玻璃窗，如鱼雷入水一般击中了一个喷泉广场。

斩马刀一样的螺旋桨在触碰地面的一瞬间折断成几条，向四面八方飞射出去。

“我的赛斯特！这个人还活着！”有人惊呼。

角奎从地上晃动这脑袋爬了起来，他看着自己折断的手臂，蓝色的润滑液正顺着拧成麻花的液压骨骼间滚滚流出，肋骨旁被撕裂的皮肤下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导线和交叉纵横的合金骨骼，蓝盈盈的能量心脏在其中正有节奏地跳动。

角奎的身体只剩下半边可以移动，这是因为脊神经已经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现在很难用一条受损的手臂挪动自己80公斤的身体。

他把目光望向了那台被砸变形的汽车，浓浓的血已经从车顶流满了车的一侧。

大桥上，浑身燃烧这火焰的少年正握着他的大刀，一步步向蜷缩在地上的妖怪靠近。

“我……我才不会被你们这……破烂一样的抑制器打败！”妖怪怒吼着想要爬起来，那抑制器的功率本应该不敌自己的领域，可为什么现在居然大到甚至剥夺了自己对肉体的控制权。

“我不会输！该死的人类！我没有输！”

焰尾虎的每一步都迈的坚实有力，像是给妖怪敲响死亡的钟声。地上突然弹起两条小蛇，但还未靠近就已经被灼热的高温融化了。

看着那妖怪的眼神渐渐绝望，焰尾虎的目光冰冷的像十二月的寒霜。他把大刀举过头顶。

突然，他面前满目疮痍的路面在他面前弹跳起来，一条比人的腰还要粗的巨蟒在一瞬间把焰尾虎从头到脚缠绕成了木乃伊。

“哈哈哈哈哈！我等你很久了！”妖怪猛的坐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用这种露出很多破绽的姿势来杀我！你还是太嫩啊！小屁孩，要杀我你再活个几百年吧！”

突然，那条本应该缠绕着一个人类的蟒蛇，它的身体突然坠落在了地上，就像——他刚刚勒住的是一片空气。

妖怪在那团火焰中看到了火焰背后的景象。少年以一个全身灵态的样子华丽地站在他面前。

妖怪慌了，他匍匐着想要逃走。但他看到了半跪在地上，腹部流着鲜血的幽灵蛸。

“你……跑不掉了”幽灵蛸强忍着剧痛说。

“一切来得太突然，怪我反应太慢，我真应该早一点杀了你的”焰尾虎的眼角有万丈怒火在燃烧，他把每个字都咬的死死的。

“这一刀为了我爸爸”焰尾虎手起刀落，丝毫没有犹豫。长刀猛地刺进了妖怪的腹部，他痛叫一声，四肢都绷紧成了直线，看来遭受了极度的痛苦。

尽管火焰刀已经减弱了威力，但剧烈的高温还是把妖怪的腹部变成了一片焦炭。望着滚滚白烟弥漫到空气中，焰尾虎的怒气丝毫没有减弱。

“这一刀为了幽灵蛸！”刷拉一声，刀被用力拔出，再次刺进了妖怪的胸口。那怪物痛的翻起了白眼。

这时，焰尾虎看见男人的太阳穴处正有一道不起眼的闪光，他把刀猛地一插，又切掉了妖怪的一只耳朵。

“想走吗？还有一刀呢”焰尾虎愤怒的咆哮。

怪物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看着炽热的刀锋悬在自己头顶，少年带着修罗一样的面孔，狠狠刺了下来。

幽灵蛸终于缓了一口气。天边的直升机已经来了，那是组织的医疗队，他们就要得救了。

幽灵蛸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压制装置。其实在德鲁伊部队溃败的第一时间，他也是打算逃走的。怪物的核心烈度以每分钟二百多倍的速度增长。

他只见过一次，而那一次，他所在的小队全灭，他辅助的升灵者战士也惨死与怪物的利爪下，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如何苟且偷生，最终在大部队到来时才获救。

在战士们的世界里，他的这种行为被人们所不耻，所以他得到了“蛸”的代号，一种善于逃避和伪装的生物。

不过这焰尾虎跳下去的时候，他知道今天自己的同伴和那妖怪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人倒下如果自己不去，倒下的就一定是焰尾虎。

焰尾虎很凶，但对自己也很好。值得他叫他一声：“虎哥”

他放弃了逃跑的想法。尽管害怕，他还是要在焰尾虎与敌人交手的这段时间里想出打败敌人的办法来。

他知道焰尾虎一定不是那妖怪的对手，不论战斗力，或是计谋，他都没有与那种级别的妖战斗的资格。

压制装置，只有压制装置。凭着粗浅的物理学和机械知识，他知道压制器的工作原理是释放特殊波段的辐射对妖怪造成影响，让他们的“丹”无法与身体紧密连接，无法与领域内的物质紧密连接，这样妖就变成了一个废物。

通过压制器矩阵组形成的压制圈范围更大，效果也更强。但现在妖怪的力量已经突破了压制器的能量。

于是在焰尾虎与妖怪战斗的时候，他分出一部分意识，来到了立交桥下。在阴暗的角落里，他见到了那些闪烁着绿色指示灯的矩形机械。

他想把这些机械拆成独立的部分，当做武器交给焰尾虎，也许暂时的压制可以让焰尾虎找到反击的空隙，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可是他在拆解压制装置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他弄断了一根导线。而此时焰尾虎已经被击倒了，那人正奔着自己走来。

他们都说自己的能力最没用，自己就是作为一个战场补给站而存在。可是此时此刻，就算自己的能力再没用，也得想出一个逆转乾坤的办法来。

自己的能力是精神力增幅，精神力，精神力，有什么作用呢？看着那妖怪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离自己越来越近，幽灵蛸仿佛看到自己与死亡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桥梁！”他突然灵机一动。他和焰尾虎是连接的，压制器是串联的，导线是断开的，死亡是顺着桥梁来找自己的——不，至少他今天还不会来。

他的精神力也能产生能量，他突然想到，他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力给每一个压制装置的核心进行增压，再用精神力作为一条纽带，把各个强化压制装置串联起来，相比拆下来一块块用，也许这样真的可以把压制范围五百米的压制装置给扩大到一千米。

在妖怪马上要刺穿自己时，他的行动完成了。

二十九个大功率压制矩阵全力启动，释放特殊能量波的粒子反应核心在精神力的辅助下内部粒子运动速度提升了几百倍，所产生能量让碳素外壳已经开始融化，微小的电路烧毁，导线熔断。

但是幽灵蛸正在用精神力维持着这些材料不被高温毁掉，他用立场将高温隔离，传导，送入桥梁中，战斗中的两人可能并没有发现，脚下的路面在一瞬间温度上升了很多。

幽灵蛸勉强维持着改造压制器的形状。他害怕自己这个主意产生的辐射不足，于是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精神力给装置增幅，而因此产生的过载反应将全数作用在他的精神力纽带上，无异于直接作用在他的脑神经上。

幽灵蛸终于撑过了这短短的几分钟，待焰尾虎刺出最后一刀时，他也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幽灵蛸又学会了能力的一种新用法，但如果让他有选择的机会，他却宁愿做那个懦弱的吊车尾，在德鲁伊队长，焰尾虎，角奎教官和所有的朋友的身边幸福的生活，成长，在这个以美和艺术闻名的城市中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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