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相遇

他拒不从命...而被斩为两截...

抗拒神而被打入地狱...死亡天使...

撒旦...

在地中海外，大西洋尽头的混沌之海中，巨人从被汹涌海浪所包围的孤岛中苏醒，它的一些身体部位散发着幽蓝色光芒，时而变成橙红色，仿佛血液般流动全身，狂风暴雨阻碍了女孩想一探究竟的想法，她站在戈壁滩上望着那巨大的黑影，与此同时，巨人也凝视着她，它有四只眼睛，散发着诡异光芒渲染了雨雾，头顶还有一只，她感到无法呼吸，阴沉的暗蓝色调让她不寒而栗。

“阿娜斯塔利亚....”

“阿娜斯塔利亚....”

“薇薇安大小姐！”

她从睡梦中惊醒，脸色苍白，手抖得厉害，惊慌地看着马里诺。

“别害怕，我又不是来寻仇的。”

“我...我不是,我没有...”

“好啦，我开个玩笑，薇薇安，告诉我，你...又做噩梦了？”

“我没事。”

看着那张被拍肿了的脸，她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吧，我收回那句话，”马里诺抹了抹鼻孔下的红色液体：“你这小坏蛋就是这样对你哥的？”

女孩越笑越起劲，从百叶窗投射下来的霞光打在她娇艳俏丽的脸庞上，红色的阳光附着在了她的右眼上，染成了紫红色，配上投影下的蓝色眼珠会让人误以为是异瞳少女，清雅高华之中多了一丝神秘感。

她用手掌拖着腮帮，眼睛转向刚站起的马里诺，嘟起被挤出了的小嘴唇撒娇道：“哥，我好无聊啊~”

“等下次吧，你是不是该去帮一下里奇了？”

“号外号外，波兰小镇一寡妇竟将灵魂出卖给恶魔。”

“知名英国艺术家艾迪特森居然暗中食用颜料。”

“佛罗伦萨三巨头又有........”

又是美好的便装星期五，为了准备面具嘉年华，今天复活兔子面包坊三点整之前暂时打烊，薇薇安捧了捧口袋里的宝贝，准备去街上找点什么乐子，她穿着一身蕾丝边、如同紫丁香般的淡灰紫色连衣裙，两对钴蓝色蝴蝶结扣在橙黄色衣领下方，精心的着装让女孩元气满满，边走边轻微跳动的小步伐为那件披在她身上的布制薄风衣增添了一丝可爱的气息，令擦肩而过的卖报商贩垂涎欲滴。

清晨的阳光照在了米兰大教堂的浮雕上，优美的线条，精美绝伦的布局为建筑增添了丰富的可观赏性，钟楼也照常工作着，街坊居民伸了伸懒腰，涂好发油的绅士探出窗外礼貌地问候站在阳台上还在打哈欠的老太太，醉醺醺的画家们钻出地下歌舞厅，在酒精的刺激下仿佛又有了灵感。

裁缝店、礼品店、珠宝铺...都一个挨着一个错落有致地开张了，本想去书店寻找精神食粮的薇薇安盯住了夹在乐比奇大饭店和机械零部件作坊间的杂货店，展示柜上的人偶勾起了这位顾客的好奇心，尽管这家店并没有什么精美的外部装饰。

“欢迎！里边请，我的朋友。”

杂货店老板穿着灰绿色毛衣、棕红色马甲，着装整齐地站在柜台前，俨然一副英伦老绅士形象，但蓬乱的头发差强人意。

“抱歉，今天刚开张，忙于打理卫生，圣母玛利亚啊！这儿的朗姆酒味儿还是迟迟没散去。”店主说完便低头看起了世界地图，同时又有意地给睡着的秃头大叔盖上外套。

“早安，先生，我想凑近点看一下贵店的人偶，可以吗？”

“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请允许我做个小提示——本店可不出售供你们这个年龄段玩的玩具。”

薇薇安眯着眼看向店主：“打扰一下，是什么让您产生了我是六七岁年龄段孩童的错觉？”随后她拿起桌上没喝完的半瓶威士忌往嘴里灌。

“实在是抱歉，无意冒犯，小姐，”老绅士突然眼前一亮：“顺便说一句，你很有眼光，这些可都是为那些旧世纪爱好者做准备的。”同时他又从兜里掏出银质表盘里的相片，打量着客人，随后把发出呼噜声的秃头大叔抬到吊篮上。在收回表盘的一刹那，他望见了在远处五百米屋顶位置的奇怪黑影。

薇薇安穿过两旁的书架，不可思议的是，上面摆的都是从公元五世纪到十四世纪的书籍，这些出现在学校历史课本的史诗典籍（除了圣经），居然出现在这么小的杂货店里。

小顾客看起了旧世纪书籍，她专门挑选了银边青色的英雄史诗以及与骑士有关的故事，以至于忽视了店主特意为她搬来的雕有镂空花纹的黄铜椅子。位于左下角的帆布书卷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夹在了两本词典的缝隙中，好奇心勾起了她想要一探究竟的愿望，这是一张36厘米长的卷轴，表面标注了大量看不懂的类似于两河流域文明的楔形文字。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排列在中间的连环画，似乎在描述着上古神话，其中一幅插图令薇薇安不寒而栗：深邃的蓝黑色天空笼罩在一座孤岛上，寸草不生的岛屿表面覆盖着一层被腐蚀的不明物质，画面中心偏左的位置被一道紫色闪电撕裂，而在闪电下方、岛屿表面，隐约看见一座巨型雕像跪在中央。薇薇安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脑海里尽是那些恐怖的噩梦，直到店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姐，无意冒犯...”

“呜啊~！”

“这卷连环画你是从哪找到的？”

“...”

受到惊吓的她只是漫无目的地盯着什么地方，嘴巴也合不拢，店主摆出一副鬼脸，随后用力将小顾客摇醒，直到眼睛恢复高光。薇薇安突然脸红，鼓起了腮帮，想要打出去的小拳头被店主接住了。

“嘿，放手！”她挺直了腰板，左手握着被店主缠着的右手，企图拽回来。

“呼——”

秃头大叔以侧躺姿势翻身，头上的仅有的“刘海”也矫正了，但呼噜声越打越响。薇薇安侧身望向麻绳吊篮上的中年大叔，他穿着一套西装，像是在银行工作的人，随后便被店主拽了回来。

老头用他那双金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孩，在阴影的衬托下给人一种外发光的错觉，坚毅眼神的背后是他那暗自下定的决心，“抱歉，我只是很想知道这书卷的来历。”

“从你书柜上拿的，满意了吧！”

老头撑起了他额头上的皱纹，摸起下巴思索着。

“不好意思，您弄疼我了，可否容许我对你说脏话？”

店主随即松了手，“对不起，英伦绅士可不容许对圈内人动粗。”

“没什么，只是觉得在意大利太热了,顺便问一句，您怎么知道我是英国人？”薇薇安以极度怀疑的姿态看向他。

阳光持续向西挪动着，照在了教堂雕像的顶上，街头嘈杂的脚步声也都静了下来，居民们端坐在餐厅里享受着美妙的午餐时间。瓦片的突然掉落令老头十分在意，他有意地拉下百叶窗。做工精细的木质铜框钟摆开始打鸣，他礼貌地向薇薇安索要了那副书卷。

“小姐，我想你对旧世纪应该十分着迷，那么，请听我娓娓道来，我将告诉一件你从未了解过的历史。”

薇薇安的疑虑被好奇过滤掉一半，她看着这位无礼的老头说道：“就当是赔罪？”

“算是吧。”店主的视线盯着一个什么都看不到的墙面上，然后转过头问道：“请问小姐芳龄三十了吗？”

女孩听到后眉头一紧，眼睛四处转着，感到非常焦虑，随后装出一副面红耳赤的不满情绪，“先生您可真是无礼，三十岁怎么可能还会用‘芳龄’呢？我才十四岁，下次可别开这种玩笑。”

“那么，再把这件事也记账上一起还了。”

“那也得看有多精彩。”

“在讲故事之前，提问一下，你知道“不死族”吗？”

薇薇安感到十分诧异：“知道啊，难道您要讲他们的故事吗？”

“是的，如果我告诉你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你会相信吗”？店主摆出了一副专业皇家学院学士的姿态，仿佛在告诉女孩一件会颠覆她世界观的、就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事情。

气氛突然严肃起来，“愿闻其详。”随后薇薇安端正地坐着，等待“教授”的发言。

他清了清嗓子讲道：“我主诞生的一万年前，大概在多尔多捏区附近，那里住着我们的祖宗，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他们一直在祭拜太阳神，还为此焚烧了很多同胞，有的是心甘情愿，有的正好相反，就这样，族人们就以为自己可以活到一百年，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他盯着薇薇安的眼睛，顿了一下，突然转移话题：“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与别人不一样吗？

”女孩疑虑的心情又涌现出来，像是被看穿似的，她慌了神。

“你到底是谁？”

“只是新开张的杂货店店主，不好意思小姐，我们继续讲刚刚被打断的故事。”

他又开始摆出架子说着：“有一天，族人开始嫉妒起了一部分同胞，因为他们怎么也死不了，不管是淹死、烧死、刺死，还是任何变本加厉的手段，都无法杀死他们，这部分族人并不知情，他们只知道，在雷电交加的夜晚，一个散发着诡异光芒的‘盒子’祝福了他们，赐予了不死的能力。不死族就此诞生，不过，他们更愿意称自己为克罗马农人。

“他们就像歌剧院里的表演者，在漫长的岁月里扮成了各种人物，有的参与政治，控制着整个国家；有的涉足于文学，影响着平民百姓的思潮；有的投奔于战场，做起了英雄；还有的做起了商人，享受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但不论如何，他们都一直左右着时代的变动，繁荣也好，堕落也好，克罗马农人都能看见。

“你也是其中的一员吗？”薇薇安噘着嘴，叼起一根长条形饼干，以一种试探的心理，俏皮地说着：“对吗？”

“小姐，我恐怕要坦白一下——是的，坐在你面前的就是传说中的‘不死族’。”店主的回复让提问者感到震惊，“我已经活了将近一千五百年了。”他又说。

尽管店主的话语里并没有透露出说谎的语气，但她还是有很多疑惑，况且，这个故事在她的认知中并不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不过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让她捡起刚刚掉地上的饼干继续听着。

“咳咳...小姐，你可曾设想过——为什么平民百姓们说着一个个不存在的虚构故事，但这些故事却那么地真实。”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渗透进统治阶层里，却不对外公开，既然克罗马农人推动着文明的繁衍，那为何又要隐姓埋名，以至于留下‘不死族’这个传说？”

请听我详细说明：”在我主还未诞生的三千多年前，他们创造了我们这个世界的开端－克里特，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是如此的顽强，经历了错综复杂的战乱和灾难，甚至经历了那场毁天灭地、却不可描述的“大灾变”，却依然创造出了辉煌灿烂的成就，随后是那群希伦人，后来成了希腊的先祖，它攀登上了高峰，“克罗马农人”将他们的名字留印在了史书当中：毕达格拉斯、亚里士多德、柏拉图、阿基米德.........“

哦！”女孩激动地挺直腰板，满眼写着好奇。店主只是笑着用手抚摸她的橘色卷发，小声提醒着，然后被板着脸的薇薇安一掌拍开。

“后来他们做了一件事——放弃希腊。”

“为什么？”

“他们塑造了亚历山大这一光辉形象，你问我为什么，因为当时的雅典和斯巴达都无力称霸大陆。”

“可是，他们就这么直接把希腊子民抛弃了？我是说，他们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是的。知道那个从阿拉伯来的疯子科学家吗？”

“那个造出‘审批之匙’的男人？哦，他可真是个天才，居然在大家还是安稳过日子的时候说着世界末日，好像是说...”

“这个世界已经腐烂了，只有毁灭才能修复一切——他是这么说的。”店主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说道。

“后来呢？他们还做了些什么？”

“他们创造了罗马帝国，然后再次步入后尘。从此，克罗马农人为自己一直坚持着的理想分道扬镳，据我所知，绝大部分人在君士坦丁堡做起了教皇。”

“太糟糕了，如果维斯康蒂家族也都是他们的人，米兰公国也会走向毁灭吗？”

“毁灭是不可避免的，任何王朝都不可能一直繁荣下去，也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但是，小姐，我向你保证，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保护你。”

“可是您...您已经老得走不动道了。”

“小姐，你会明白的。”

“那么，您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我的意思是说——您是教皇的人，还是另外什么组织的？”

“显然，我属于后者。那么，继续讲故事吧...接下来，文明开始倒退，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纪元。”

“骑士出现了吗？”

“是的，知道潘德拉贡的故事吗？”

薇薇安稚嫩的脸庞似乎凑得更近了。

“当君主王权无处觅寻，人心中少有的自主意识仅仅依赖农村和教堂以维系，他们是松散而脆弱的，公元5世纪，来自北方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乘坐着他们的战船开始不断侵犯不列颠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度，亚瑟王和他的骑士团们便应运而生，每当北欧海盗入侵之际，他们便举兵运用灵活并且实用的战术以少胜多，一而再，再而三。历时一年零三个月，不列颠王国便战胜了节节败退的强敌...”

门外传来三下敲门声：“你好，请问这里是旧世纪图书派对吗？”

店主上前迎接顾客，是五位十七岁左右着装非常标新立异的年轻人，斗篷、链锁衣、防铁制盔甲...俨然一副旧世纪打扮，他们走上前去，腿跨开呈外八形，双臂放后腰上，握拳紧贴腰部脊椎，挺胸点头，对老头做了个类似暗语的姿势，随后又对薇薇安行礼。

“呃...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女孩摸了摸她被亲吻的手背，“我想知道这些书还有人偶的价位。”

“免费，就当是没讲完故事的赔礼。”

薇薇安一直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当店主提到亚瑟王时，她真的兴奋坏了，而对于之前讲的那些故事，她似乎没记住多少，因为很难确定它们的真实性。当她思考到一半时突然就飞奔到街道角落大吐了一番，刚才喝下肚子里的酒全都一滴不剩地排出体外，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油腻大叔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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