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0年】
复活兔子面包坊外,女孩正从窗外注视着格雷科·玛斯卡伯,她开始学马里诺连续叹起气来,但她口袋里可没有雪茄抽。她发现格雷科依然是那个开朗豁达的面包坊坊主,只是头上多了一缕白发,薇薇安现在的心情十分纠结,自从马里诺遇害后,她就再也没敢去见格雷科。她倚靠在门口的石砖墙旁,突然皱了皱眉头,墙面重新装修过了,薇薇安才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就没好好关注过面包坊的变化。
她在那发呆了半个小时后又走到了后院,她看见里奇抱着刚满几个月的婴儿在跟米歇尔有说有笑的,院里多了很多薰衣草,在枫树的对面又多了棵小的,应该是刚种下去不久。不过薇薇安最在意的是原来的柴房已不见踪影,那个被里奇砍了无数次的木桩表面早已生满苔藓,仔细看甚至都有嫩枝。此时正值秋季,但地中海刮过来的风依旧如此强劲,直接将薇薇安脖子上的螺旋项链吹往后院门口的方向。
“该死的。”薇薇安小声咒骂道。
“谁在那?”米歇尔无意间看到了栅栏门外的一只手。
薇薇安捡起项链之后在墙后蹲了好久,她还是很纠结,不敢面对自己曾经的住过的这个家。米歇尔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她一直盯着角落,直到薇薇安站起来。
“嗨…又是精力充沛的一天呢,日安!”薇薇安假装自己是个向里奇的妻子,米歇尔打招呼的陌生人,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她将面庞转回墙后投出的蓝紫色光影之中,那沉重的步伐仿佛在祈祷谁能拉她回去似的。
“薇薇安,是你吗?”叫住她的那个穿着皮革马甲的男人正叼着根雪茄,虽然他变成了一位十分有涵养的绅士,但那双D形的呆滞眼神还是十分有辨识度的。他接下嘴中的烟,接着说:“你长大了啊。”里奇本以为在投影下里的女孩会冲过来锤他,但什么也没发生。
这个清晨就如同时间静止般停滞在了后院的围墙边上,直到恼人的广告鸦在他们头上不停地盘旋,薇薇安不动声色,捡起地上的石子直击它腹腔内的孔洞,随后铁皮乌鸦像是精神错乱似的到处乱撞,最后被蒸汽机车撞飞。
“嘘——”薇薇安对里奇打了个手势,她说:“帮我个忙,别告诉格雷科阿姨。”
“哈哈!一个十九岁的大姑娘咋还怕被告状呢?”里奇说:“走吧,别让坊主等太久。”他刚想伸手过去碰薇薇安的肩膀却发现她神不知鬼不觉就走在了他前面。
“女士优先,你走慢点。”女孩说。
里奇显然是被这个无理的孩子给逗乐了,他确实感到挺欣慰的,以前薇薇安要是对她耍无赖可不会给啥好脸色。“但是薇薇安没变呢,不是吗?”他心想。
薇薇安背对着里奇说:“过了五年,铁皮乌鸦依旧满天飞,在英国学习的这段时间里我确实很少见到它们了,我是说,五年不见这群烦人的垃圾废铁反而更恨它们了。”
“嗨,习惯就好,在大城市里找活可没闲工夫砸乌鸦,你该试着喜欢它们的,我想,这些小家伙有时候挺讨喜的。”
“你真该拦着我砸它们。”薇薇安说完回头冲里奇咧嘴笑了一下。
到了面包坊正门的时候,薇薇安又开始犹豫起来,里奇就拿之前那句“女士优先”逼她进去。此时,格雷科·玛斯卡伯正和孩子们讲着低俗的段子。扑克脸依旧挂在她那张两庞长了雀斑的脸,是的,从薇薇安来到复活兔子面包坊生活的那段时间里她从未看见过格雷科阿姨其他的表情,但现在似乎又不太一样,她的嘴角有些轻微凹陷,每次开口都有种面带笑意的错觉。
里奇把雪茄插进靠在门边的盆栽上,走上前去跟格雷科说了些什么悄悄话,而薇薇安只是站在远处无动于衷。“嘿,别跟只鸡崽似的…”她心里想着,眼皮不时地眨几下,还是走了过去。
“嗨!孩子,在伦敦过得还好吗?”格雷科说。
“不能再好了,谢谢。”薇薇安答道。
“你长大啦,可别跟我说你还搬不动柴。”格雷科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她居然罕见地笑了,可能是对于薇薇安被摸头时而没有使脸色感到欣慰。
女孩能通过格雷科手上的经脉听出她的心率,很急促,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噢,有什么心事吗?我们家的大小姐从绅士人家回来之后就变成傻瓜壳子了吗?”格雷科又说:“还是说你的老师是一群秃顶的修道僧侣?”
“你想错了,他们是往靠后边的位置剃的,唉…”薇薇安总算是开口了,还习惯性地背地里甩白眼。
正值午休时分,客厅的熙攘声暂时消失了。从柜台左侧木门进去便是那条熟悉的走廊,薇薇安在此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之前她还在帮忙烘烤面包。她好似听到了如同旋律般耳熟能详的小碎步声,甚至能闻出一股腥味——那股来自墙洞里小混贼的臭味儿。她拿起桌上那块小画框,镀铅玻璃把刺眼的光都反射在薇薇安的瞳孔里,没法看清画里的人。
“薇薇安…”是何人在低语?她猛地转身,但什么也没望到;
“薇薇安!嘻嘻…”是何人在窃喜?她专注地倾听着,但什么也没听到;
“薇薇安…咚咚咚…”是何人在捣乱?她沿着敲击声走,但那是走廊尽头。
她又把视线专注于画框里的抓拍素描,那是她的挚友,更确切说是爱人,虽然他们不曾热吻过。她观望四周,这里再也没有破洞百出的墙壁,也没有沾满灰尘的带有木刺的地板,像是初次光临此地似的。过了片刻,薇薇安放下画框,她想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窗户上、闭眼、尝试哭泣,但五年的狩猎生涯早已磨平了她不堪一击的感性,同时,格雷科端着一壶茶,打算和她好好聊聊。
“好吧,薇薇安·阿娜斯塔利亚,孩子,告诉我,你在伦敦过得还好吗?嘿,有人欺负你吗?我在你这么小的时候可受了不少罪,女人总是被认为是邪恶根源,你知…”格雷科摸着自己的喉咙说道。可能是早上光顾的客人太多了,还得顾忌一些淘气鬼。
她正准备开始灌输老掉牙的鸡汤,然后被薇薇安一句话打住:“从犹太人起,他们那帮人杜撰的《圣经》——我愿称其为堕落的神话,傲慢、嫉妒、暴怒什么的,总之,都是从女人身上来的,这是个表现所有作为邪恶根源女性缺陷的神话…”她搅动着茶里的糖块轻蔑地说道:“呵呵,确实就是狗屁!”
“喔…你,你还真是挺会批判某些事情的,孩子,我从以前就能感觉到。你在不列颠一定接受了很好的教育对吧。”
“嗯…”薇薇安应付性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眼神用茶杯遮住。接着说:“我只是想回来道个歉…”
“道歉?不会的,你只是脑子被烤熟了才会这么说。”格雷科笑着说,还夹杂着些无奈。
“可是…”薇薇安捏紧了小拳头,开始焦虑了,但那张光滑的脸蛋上没一条皱纹是跟着情绪走的。
“嗨,你真只是来道歉的?傻家伙,要是真说出来,我立刻把你踢出门。”
格雷科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两张扑克脸聊起天来就像魔法师帽子里的东西一样,你永远也不知道里面是只老鼠、广告鸦、黑猫、菠萝,或者是梅林的胡子之类的神奇玩意。她们就像一对母女,真正意义上的亲生母女。
“听着,格雷科·玛斯卡伯,”这是薇薇安第一次直呼其名:“你即将遇到危险,你和你的家人都将难以幸免。”
格雷科直接把茶喷了出来,她感到很荒谬:“上帝啊!那我是不是得把面包统统打包带走?!噢,对,还有里奇他们可以帮忙。那你呢?你翅膀硬了?不想和咱们混了?”
桌子被震了一下,薇薇安以命令的态度警告面包坊坊主,让她能认真对待这件事。同时从衣兜里掏出几张抓拍素描:“这些都是受到伤害的无辜灵魂,好人,就这么被那群狗娘养的害死了,你能想象哪天里奇大摇大摆地刚走进店门冲你笑,下一秒直接脑袋带着身子埋在地上吗?还是说…”她又把一张怪物丢给格雷科,“你想看见这玩意吗?他们不是野兽,是恶魔,不存在任何仁慈,如果有机会,绝对不会让你痛快地死去!”
格雷科听完还是若无其事喝着杯里茶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薇薇安。
“妈的!你们这群人怎么就那么不可理喻?!”女孩依然是不动声色地说出这些话。
“走…”格雷科答道。薇薇安只是看着她,能猜出她的意图,只是没走的打算。
“走吧,孩子,回你那个在伦敦的家吧。”
“马里诺…”薇薇安居然说出来了,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了这个男孩的名字。“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是的,是我害死他的。”她用食指着自己:“知道我是怎么害死他的吗?”
格雷科脸上的肌肉终于开始脱离枷锁,变得情绪化起来,而薇薇安说那句话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你没有错…是…”
“他是被一个叫亨利·兰开斯特的人谋杀的,可我没法纠察到底,那家伙跟恶魔也没什么区别。怎么就不是我的错?我已经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了!这就是我的责任,你们完全有权利指责我、把我丢进火坑,不要再装成一副长辈的样子。知道吗?亨利被我们惹毛了,他要除掉我所在乎的每一个人!”
“出去…”格雷科表情逐渐凝重,随后怒气便冲上了脑子里。
“…我很抱歉,我只是有义务保护你们…”
“我说…给我滚!臭丫头!”
薇薇安长叹了口气,一脚踹开门便匆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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