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城的大门一点点地关上了。
这辆伤痕累累的重型货车被一辆装甲车拉着,举步艰难地驶入了聚城的大街上。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很自觉地让了路,手里端着各种水壶之类的容器,眯着眼睛,在刺眼的烈日下看着泛着滚滚热浪的装甲车,嘴里在骂着些什么。
地球上的日子还是如往常一样:炎热,肮脏,贫瘠。
几个身着白色护甲的步兵疲惫地坐在装甲车和货车上面,有些在喝水,有些在抽烟。没有谁说话,可能是因为装甲车巨大的引擎声。
他们中,有两个人身着黑色的服装,而且衣服外面穿戴着类似于机械外骨骼的东西。
装甲车的外壳上虽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和划痕,但还是依旧能看清一行四个大字:ISNA
那些士兵的衣服上,武器上,头盔上,都能找到这几个字母。
“真他妈精彩的一天。”其中一个穿着黑色服装的士兵说道。
另一个人,转头看了看他,没有作声。
装甲车拖着货车离开了这条土道,缓缓驶入了通向市中心的车道。其实所谓的车道,也只是比较平整的、修有铁栅栏的碎石路。在污浊的空气中,车辆飞驰而过带起的尘土碎石已经算不了什么。
天空是灰色的,这使得高耸入云的聚城围墙看起来更加死气。多数百姓生活在紧凑的、脏乱的陋居中。但相比围墙外面的世界,这里要安全的多。
“你说货车里会是什么东西?总部这么心急。”还是原先那个人,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旁边那人,“罗恩,别跟个哑巴似的。”
“我叫罗恩斯,该死的。”这人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你最好把你离子步枪的保险开上,当心走火烧你屁股。”
“操,你真不会说话。”那个人咧嘴答道,用手挠了挠头发,“我还从来没体验过被离子束打中的感觉。”
“莫凌,你小子迟早要被爆头。”罗恩斯说道,两眼注视着前方。
罗恩斯是个强壮的俄罗斯人,留有胡子,胳膊上布满了汗毛和肌肉。只是现在,他的右臂上绑着绷带,泛着一丝血迹。
对于他中弹的右臂,莫凌似乎一直都没有给予过任何关心。当然,他也没对莫凌受伤的肩膀说过什么。
莫凌的左肩中了一枚钢钉,从后背穿了出去。
就像古代中箭的骑士。
对于那个钢钉,莫凌很清楚那是种粗糙的自制武器。他并没有将这个钢钉拔出来,因为上面密布着凹坑——要是硬拔,恐怕会连着肉一起扯出来。
他们淡定地坐在装甲车上,仿佛日复一日的生活从未变过。
……地球上的这一切,还要从几个世纪以前那场“生态大崩溃”说起。
21世纪末:
为了获得更多的洁净能源而减少对环境的破坏,一个名为GCE的环球能源联盟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联盟成员认为,人类应当把视线转移出地球,宇宙中也许会有他们所要的。
这个设想很正确。
GCE很快在木卫二上找到了获取能源的方法——建立冰上核聚变电站。为了确保任务的质量与开支,他们使用了一种微缩尺寸的火箭,同时训练了一批转基因的高智商鹦鹉作为火箭的驾驶员——因为鹦鹉微小的体型,每个火箭因此可以携带比常规载人航天器更少的补给和更多的装备。这些会与人类沟通的鹦鹉随之为GCE带来了巨额的收益,以及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
不出十年,GCE便跻身于世界上最大的能源协会组织,拥有足以提供给半个地球使用1.2年的一切能源。
然而,各大国很快对GCE垄断全球能源的趋向感到不满和恐惧。为此,不少国家暗地里开展了针对GCE能源储备的军事活动,使得从欧洲到北美洲的一大片区域陷入战乱中数年——就像之前中东地区的石油纠纷一样。
对于世界的强硬手段,GCE环球能源联盟作出了一个极不理智的决定——采用自己的转基因鹦鹉技术,创造出一种能匹敌全世界军队的“鹦鹉大军”。这一计划,被GCE称作“诡影行动”。
为此,GCE生物学家们培育出了一批转基因的高智商金刚鹦鹉,拥有比常规转基因鹦鹉更大的体型,更高的智商,和更致命的攻击性。
加上GCE给它们植入的武器模块,这些被称为“鬼影”的鹦鹉行动迅速,作战隐蔽,在战场中成为了极为可怕的杀戮机器……它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为GCE赢得了绝对的国际优势,也逐渐偏离了他们原本的目标。
渐渐地,这些鹦鹉整日浸泡在血腥与厮杀中,任务行动开始变得不稳定——加之GCE疏于对其的管理与控制,致命的问题很快发生了:
其中一只鹦鹉,在一次失败任务中觉醒——它们发现自己一直被人类所控制,被当做机器一样为人类办事,为人类送命。
就像是响应大自然的召唤,它们突然间集体叛变,先是炸掉了木卫二上的采集站,随后开始大规模地攻击人类——
11年之久的“诡影战争”由此爆发。
为了拯救人类,联合国在第10年批准各国使用核、生、化各类毁灭性武器来保护平民。长达2年的全面核轰炸与生化清洗,使人类惨痛地赢得了这场战争。性命保住了,但整个地球的生态系统也全面崩溃。
那时地球上有将近八十亿人,战争过后,只剩44亿人。
在这场战争中,GCE环球能源联盟已被瓦解。
地球的环境开始变得恶劣:地表遭受大面积污染,大气中二氧化碳和微颗粒物严重超标——这全部是核能武器,生物武器和化学武器所带来的结果。或者说,是GCE“诡影行动”带来的后果。
以上所述的,就是那场生态系统的大规模崩溃。
拥有如此多高新科技的人类,要想仅仅依靠太阳上的能源来生活恐怕不够。
加之人类的科技水平正在倒退,人们迫切地需要寻求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来适应这个环境恶劣、能源匮乏的年代。
为了对抗如此不适宜生存的生态环境,人类采用了一种大量群居方式——不再是以国家为单位,而是以洲为单位。亚洲城,美洲城,欧洲城,非洲城……每个这样的“巨型城市”都至少占地几千平方公里,并且在城市边界建有高耸入云、具有导风性、由特殊材料制成的巨大围墙,以完全隔离外部的环境。有些“巨型城市”还修建防御工程,以抵御那些突变生物的攻击。
人们称这样的“超级城堡”为“聚城”。
而对于能源问题,不少人提出了“复古主义”——即不再开发民用的高能耗产品,并将之完全停产,替换成几十年前的简易设备。尽管不少民众一度对此表示不满,但并没有任何机构对他们的游行示威给予回应。
不过此外,没有哪个聚城的国家会甘愿把军事力量复古——原因相信大家都很清楚。
所以,人类的生活倒退了一个世纪。唯有继续享受高新科技的,就只有部队里的士兵们了。
全世界失去了昔日的家园。在这个时代出生的孩子,是不幸的。但这不幸,也是人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为鲁莽决定所付出的代价。只是,这代价却由不该承担的人去承担了。
重建家园,重拾新能源,成为了全球的话题。
22世纪以后:
联合国很快成立了一个以复兴人类文明为目的的部门——ISNA,全称为“星际搜索网络中心”。这是一个较小规模的联合国科研部门,其日常工作主要是实验室建设和科学研究。这些科研人员试图在环境恶劣、物质匮乏的条件下利用外太空的资源来研发出一些有用的科技产物来帮助人类。
当时,人类科技的进步几乎全部依赖于ISNA的研究工作。
ISNA确实没有让任何人失望。在早期第一位负责人的指挥下,他们致力于研究“外星人材料”,并为人类的技术提供了强大的发展——直到有一天,ISNA宣布他们将在一个遥远的、孕育有生命的星球上建立科考站与能源站,试图用那里独有的资源研究出空间翘曲引擎,以此让全人类离开生态环境恶劣的地球——他们称此为,“曙光行动”。
全世界仿佛看到了希望——各国政府都极力赞成ISNA的做法。为了响应大众,联合国也就只得批准ISNA的项目申请——那是一项耗时上百年的星际旅行任务,人类可能需要在这被核冬天所笼罩的地球上生存数代子孙,之后才能迎来ISNA所预言的“曙光”。
在一艘被称为“诺纳尔方舟”的磁约束反物质推进飞船踏上它那826年7个月零21天的航行任务后,ISNA便不再向媒体透露任何这方面的消息。有关“外星人科技”的话题也在那段时间从大众视野隐去。大家开始把目光投向了建设之中的各大洲超级城市——聚城。无数的工人看着计划中高耸入云,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巨型围墙,只得在灰色的天空下哀叹。
过去了不知多少个世纪,各大洲的聚城早已完工,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在许多年前就已完全恢复。
直到突然有一天,在一个十分平常的星期五,ISNA低调地对媒体公布了一条有关曙光行动的消息:他们成功了。ISNA拿出了一张从620光年外寄来的图纸——上面清晰地勾勒着一个完整的阿库别瑞翘曲引擎。那一天,人类正式步入亚光速星际航行的时代。距离亚光速飞船的研发几乎只剩下一步之遥,人类终于可以摆脱地球,不再受任何制约……
曙光行动是人们铭记住ISNA的唯一事物,它标志着希望。以至于ISNA将他们的标志也在那一天换成了诺纳尔方舟的俯视图。
……更以至于,ISNA在后来向联合国提出的任何审批都不再具有约束性——联合国认为任何阻止ISNA研究项目的行为等同于反人类罪行。
不久之后,ISNA又研发了一个称为GSDS的军用导弹系统。最初称其只是协助巡航导弹精确打击恐怖分子的,但实际上它的功能远不止如此——或者更确切地说,它根本就不是以此为目的研发的。
同期,一个名叫“詹森”的脑控AI在ISNA中央控制系统上线。这台AI将会辅助主负责人理查德管理整个ISNA——从全球业务事宜到类地行星的资源开采。不过,人们对于这AI中大脑样本的来源感到十分不解——同时,人们也十分好奇这个“詹森”和GSDS之间的关系。
顿时,质疑声从各国国防代言人口中再次响起。
“GSDS目前只能用于导弹制导。”ISNA第二位总负责人理查德爱劳尔,也就是现任的负责人,在结束了冬眠舱中的休眠后召开记者发布会称道,“只要再给我们几年时间,它的功能,它的使命才能完全展示出来。”
仅仅3年半后,确如理查德所说的,ISNA让GSDS的存在成为了一个爆炸性新闻——他们在地球近地轨道上建立了一圈防御性空间站,这个空间站携带有上百个激光炮塔和其它机密的武器系统,并且带有大范围的立场护盾,必要时可切换为更强大的能量护盾。
谁也不知道ISNA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一个如此巨大的工程的。但据ISNA所说,这样个危险的太空站,就是体现GSDS功能的载体——GSDS就是它的无人控制系统。
GSDS的全称也很快公布:全球战略性防御系统。
其中一点引起了人们的注意:ISNA为什么要为整个地球建立防御机制?难道会有外星人袭击吗?
ISNA的回答是:以防万一。
这样的回答令人毛骨悚然,以至于群众之间发生了抗议:他们需要明白ISNA究竟在搞什么,因为ISNA要是在玩火自焚,那么很有可能会烧了全人类——就像当初GCE环球能源联盟干的好事。
但联合国不给予理睬——因为当务之急是复兴人类文明,还管得了用什么手段?平民只是被吓到了而已……为此,抗议群众被警卫人员用催泪瓦斯驱赶。
不过很快,事情就变得严重了。
荷兰地区出现了一批有组织的极端分子,并很快壮大。这些人主要由极力反对ISNA的激进分子组成,而他们对许多使用ISNA产品的国家来说构成了一个不小的威胁。这个组织在开始袭击不少国家后,便拥有了自己的缩写名:BOCE,音译为“博斯”。
他们攻击ISNA设立在各国的研究院,摧毁ISNA的资产,目的就是为了阻止ISNA继续搞一些有关外星科技的危险研究。在一个接一个的恐怖袭击下,他们打着“保护人类未来”的旗号,越来越接近于毫无理头的土匪。
为了维护和平,联合国别无选择——只能让ISNA脱离自己的掌管,研发军事产品,卖给战乱国。
脱离联合国后,ISNA很快研究出了一大批新概念的战略武器及无人技术产品,甚至颠覆性地改变了作战的方式。许多国家为了对抗BOCE在国内的威胁,各大国的订单开始剧增,使ISNA开始壮大——甚至,它开始组建军事力量。
ISNA从容不迫地在世界各大军校征召优秀士兵。并且,随着兵力的增长,ISNA开始分化兵种:维和部队与专员部队。携带白色装备的维和部队会受到相比普通士兵更严格、新颖的训练,让这士兵们能熟练运用ISNA那强大的武器力量。而专员部队,通常不是部队——他们只被称作“专员”,任务时通常穿戴着黑色的服装。因为人数实在少,加上这是个分战门、信息、工程三种类型的单一训练,不全是军人。因此,这些专员通常都是世界人才。其实,这两种部队的科技水平都非常高,主要是训练程度不一。
再说这些由世界人才组成的战门专员,基本可以称得上是ISNA科技的结晶——他们是世界上最高效的战争精英。这些专员体内有着与血细胞一样多的纳米机械虫,能随时修护受损机体,清除外来毒物,甚至是改变器官功能、在表皮生成能量护盾、抑制情感等。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脊柱神经与一个名叫AIU的人工智能单元植入物相连,它负责搜集大脑的指令,转而发送给体内的纳米机械虫,或是外部电子系统——这个植入物在后背上凸出的端口便是模块连接口。此外,AIU又与GSDS系统的詹森有着内部的远程连接——相当于专员们有两个大脑,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则是能与与所有ISNA资产共享信息的云端平台。
接着,ISNA开始在那些荒野无人区建立军事基地,为附近州城提供保护。
因为规模的壮大和势力的崛起,ISNA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组织——联合国很快便成为了ISNA垄断全球的棋子之一。
这一切与当初GCE能源联盟协会是如此的相似。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或者是媒体的舆论,ISNA并没有将所有军火投入到针对BOCE的歼灭行动中,而是专心做起了军火生意——由于各国紧凑的边界以及废土世界混乱的治安,ISNA生产的T系列武装机甲在各大国都赚得盆满钵盈。
话题回转,那个货车已经被送达了ISNA坐落于亚洲聚城偏北部的一个基地内。
这个基地是彼兰德将军的地盘,名叫雪箭中队,或者雪箭基地。它相比在撒哈拉沙漠附近的那个星耀基地,还是稍微小了点。但它确实已经够大了——它建造于一个雪山山脉的平坦处,占地足有4个纽约中央公园那么大。
并且,内有两条机场跑道和一个航天发射井。
货车被径直送向了C-2区的生物实验室——不知道这车内又有什么机密的,令ISNA如此感兴趣的东西——通常只有不允许失败的任务,ISNA才会派遣专员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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