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15

“褚怿安？”

谢道韫面上的情绪很稳定，只是紧抿的唇暴露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谁能告诉她褚怿安怎么在这？还穿着学子服！

对于褚暄的行为，山长与山长夫人也很是忍俊不禁。

“这孩子。”

山长叹了一句后便见到谢道韫收下了花束，山长夫人趁此悄悄对他说道：“昨日怿安便来寻我，说想要折一些后山的花束，当时不解其意，今日一见，原是为谢先生准备的。”

“有心了。”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谢道韫还记得自己来书院的目的，在随着人流进入学堂后便开始了第一天的讲学，而原本在这里授课的陈子俊则不知去向。

山长回到自己院中看到了躲在这里的陈子俊，两人就谢道韫授课一事论了个不欢而散。陈子俊亲口承认自己是看不惯谢道韫以女子身份任职客座教席，山长则认为才能不分男女，能听谢道韫授课，是书院学子的福气。

但是，并非所有学子都能有这个福气，总有不识相的要特意刁难。

王蓝田自信开口：“我有问题要请教谢先生。”

谢道韫未必看不出对方眼中的恶意，依旧道：“请讲。”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先生乃女流之辈，何以有颜面端坐其上，让众男子屈居于下而面无愧色呢？”

褚暄并无担忧之色，王蓝田敢出言发难，谢道韫就能反击，他可远不如对方能言善辩。

果然，谢道韫在听完王蓝田的疑问后，淡然回答：“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书院讲堂自然以道高术专者为尊，不学无术者为卑。这便是我为何端坐上位，而面无愧色的道理。”

当下，掌声四起。

马文才制止了众人的喝彩，起身道：“先生果然才思敏捷，口舍锋利。不过，“学生常闻女子必须坚守三从四德，先生所为如何？”

旁人出言为难也就罢了，可是马文才……

褚暄看戏的表情一收，余下的只有冷淡。

上首，谢道韫的回答依旧有理有据。“本席向来从天理，从地道，从人情，此为三从。执礼、守义、奉廉、知耻，此为四德。”

马文才摇了摇头，“先生明知三从四德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与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敢问先生，又遵守了哪一条呢？”

“此三从四德，文才兄可明白其意？”褚暄起身与马文才相对而立，她的认真令对方气势稍敛。

马文才回道：“三从四德乃东汉才女班昭所书，用以教导家中女子，流传开来渐渐被奉为闺训圭臬。其总体内容不外乎是男子为尊，女子为卑。面对男子，女子当顺从贤良，以弱示之。”

褚暄当即便笑了，马文才不解问道：“你为何发笑？”

“笑你浅薄，笑你未能明白班昭深意便侃侃而谈，借此向谢先生发难。”

不等气极的马文才回话，褚暄便接着说道：“《女诫》开头便说了，班昭身体不好对家中女子疏于教导，而她们都已到了出阁的年纪，为防她们婚后因为不懂妇女礼仪为夫家添麻烦，或是有辱娘家名声，故此写下教导文章。”

“文章表面时时书写男子为尊，女子为卑，男子为强，女子为弱，要求女子贤良淑德、恭顺有礼，扬夫权、抑妇人，为的是婚后夫妻相处关系和谐。”

褚暄问马文才：“你知道为何只有这样男女关系才能和谐吗？”

“这本是理所应当的事。”

马文才有这般想法也不奇怪，褚暄并没有多意外，只是有些失望而已。

她不该要求男子对女子有同理心的。

“因为除了一开始的母系社会后，人类社会皆以体能强大的男子统治，女子的弱在于体质，不在思想。但是，弱小的体质逐渐使女子低位低下。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班昭的文章通篇以男子为尊，便是为了让男子见后不出手阻拦其推广，她并非是真的以夫为天，而是希望女子认清现实，在仅存的活动空间中为自己某得更舒适的生存环境。”

“认清现实、审时度势、以柔克刚，这才是班昭真正要传达的意思。尔等男子将表面的恭维奉为真理，着实浅薄可笑！”

听了褚暄的话，谢道韫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想，她应该知道褚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班昭的顺从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褚暄便是那一丝不得已也不想有。

马文才胸口起伏不定，双唇紧闭，看向褚暄的眼瞳盛放着涛涛怒火。

他将手中的书册狠狠砸在案上，并对其他人道：“我等岂能与女子小人共处一室，是男人就跟我走！”

马文才在书院里号召力惊人，不管是屈服于他本人，还是报道时受了代缴束脩的恩，在这种时候都得跟着他走。

如此一来，学堂中便只剩三五学子。

褚暄看向谢道韫，谢道韫安抚笑笑，“哪怕只余一人愿意听本席讲学，本席也愿倾囊相授。诸位，都坐下吧。”

学堂中重新响起了读书声，但愤而出走的马文才等人却尚未恢复平静。

蹴鞠场上，气愤的马文才将蹴鞠球接二连三地踢向学子们。他本是习武之人，脚上力道大，蹴鞠砸在普通学子身上当即将人砸了个人仰马翻，被砸的地方也疼痛不已。

王蓝田倒霉的成为了那第一个受害者，焉知不是马文才刻意所为。他捂着痛处钻入人群，与众学子一起跑着，试图远离马文才的射程范围。

马文才指着他们气愤道：“你们跑什么？我告诉你们，谁若敢违背我，有他受的！”

“褚怿安，他算什么？他竟然当着那么多人违背我，从来没有人能违背我！”

听到马文才的怒吼，躲得远远的王蓝田嘲笑道：“他当然能违背你，这书院就没有他不敢得罪的人。而你马文才却得罪了谢道韫，得罪了他褚怿安。”

一旁的秦京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问道：“褚怿安是什么来头啊？他为什么对谢道韫那么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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