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3章 梦华录16

“这几位是这次会试的前三甲？”

婧曦问话之时的口气并没有一丝倨傲之态，反而多了些如沐春风之感，声音清越如山泉潺潺，仿佛荡涤了灵魂一般，这足以让这三人好感倍增。

“正是！”内侍是赵恒的亲信，知道面前这位爷即将是未来的太子，态度更加恭敬。

婧曦微微一笑如万花倾城，霎时暖了人心，“那就不耽搁了，今日父皇心情很好，朝中在添才干想必更加欢喜。”

婧曦不想多言，错开一步让他们先走，并非是他有礼，而是在和欧阳旭擦肩而过时，终于让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没错，婧曦就是故意的。

报复一个前任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一个比他能力更强的人。婧曦想着，自己这张脸恐怕已经印在了欧阳旭的脑海里，他很期待下次他们见面时，这张脸还能不能维持住他的恭顺谦和。

欧阳旭对于第一次见婧曦，就已经产生了一种想要攀附的谷欠望，他也从自己的恩师柯政那里听说过这位的事迹。年纪轻轻已经统御一方军权，处事不惊，风骨犹存，乃是不世出的大才。

欧阳旭还是第一次从柯政口中听到他对人如此高的评价。

且朝堂之上对立储多有辩论，无数人支持这位为太子，可官家都是含糊其辞。后来加之被封了安王，众人都以为这是断了他的皇位继承，可如今却重新恩宠重用，想来以前也是为敷衍朝堂上的那些文官清流而已。

若是，

他此番投到这位郡王门下，加封太子，日后青云之路岂不是扶摇直上，他甚至已经看到了日后万人奉承，配享太庙的风光了。

欧阳旭镇了镇心神，嘴角隐晦的笑容没有人能看到。

婧曦如果知道欧阳旭所想，一定会狠狠吐槽他:癞蛤蟆吃牡丹，心里美啊。

……

刚住进东京的赵盼儿三人则在一起欣赏着宅子里的景致，不由得被这里的奇妙给折服，尤其建筑在细微之处见匠心。 一段曲廊，荡起九转回肠，一丛阶边的小草生机勃勃，一组精妙的雕刻锦绣添花，无不在烘托气氛中起着微妙的作用。 房棱上的彩绘，龟年鹤寿，天水浩荡，金猴献瑞，或物或历史故事，或神话传说，竟无一相同。 还有敦煌壁画里飞天图在雕梁画栋上翩翩起舞，诉说大国气象。

被花团锦簇的长廊尽头，是一条崎岖通幽之路，青苔，似一张青纱，铺在古怪嶙峋的青石之上。它们轻柔地伏在了上面，共同铺陈出一曲爱歌。

被花海点缀的池塘边，又像是上天专门送上来的绿宝石，看见成群结队的锦鲤于水中嬉游，漾出一片迷离斑斓的光斑，仿佛天上的彩云降落于此。 它们时而匿于湖底，时而跃出绿波，时而望着小桥流水上人来人往来往，极有灵性的和他们打着招呼。

“盼园？”宋引章看着巨石上那苍劲有力的大字，连绵缠绕犹如神蛇挂树，远看如行行春蚓，近视如字字秋蛇，非大功力者不能为之，字好入神，笔意闲远清润，绕是她也能看出这笔画里藏着万千情愫。

“原来这个园子叫盼园啊？这南溪对你的心意还真是一点也不掩饰啊！”

“三娘！”

“好好好，我不说了。”

“明天你就要去见欧阳旭了，你可要做好准备。”

赵盼儿听得出孙三娘的弦外之音，有些怅然的点了点头。

“扣扣！”外面有敲门上响起，孙三娘压住赵盼儿起身，“外面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孙三娘打开门一看，瞧见来人，呼吸一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南溪，是你啊！”

婧曦提了提手中的食盒，“这个时辰我估计你们还没吃饭，所以给你们带了樊楼最有名的菜肴，一起吃点吧？”说话的同时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往屋内看，似乎在寻找着赵盼儿。

“还是你小子贴心，给我吧！”孙三娘和宋引章自然是吃了的，可赵盼儿因为心有郁结没吃好，不过她不会点破，而是十分自然的想接过他手里的食盒，正要拿另一个却被婧曦给躲开了，

“不用，让他们送进去就行了！”

孙三娘一看婧曦这表情就知道这食盒里有猫腻，想来是单独给赵盼儿的，也没说破，拉着宋引章朝园子外面的凉亭而去。

“盼儿！”婧曦高兴的上前，把食盒放在石桌上。

赵盼儿此时已经呆住了，她见惯了婧曦粗布麻衣的干净利落，这样仙姿润玉的他是她从没见过的。

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半扎半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腰间飞扬的流苏，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朝自己走来时，和谐雅致，如一尊泠泠白瓷，炫目沉醉而质感通透，看着就贵重极了。又如空谷幽兰，馥郁芬芳而高雅。

山水秀色皆系于他眉眼间，体态风流，气韵双绝。

“盼儿？”

“哦，你刚才说什么？”赵盼儿没发现婧曦对他的称呼变化，呆呆的样子莫名的有些可爱，让婧曦竟情不自禁的替她簪了一朵花，衬得她人比花娇，就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仿佛都让天地失了色彩。

“我说，我从家里做了你最喜欢的鸡丝山药粥给你，你有胃疼的毛病，食材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保证和你胃口，正好养养胃。”

“我不想吃！”赵盼儿把粥推了推，兴致缺缺。

婧曦见赵盼儿仍然计挂欧阳旭，莫名有些堵心，但还是好声好气，“是没心情还是没胃口？”

“我今天看到了欧阳旭。”赵盼儿不为所动，婧曦决定下一记猛药。

果然，赵盼儿神色有了松动，“你看到他了？”

婧曦点点头，打算换一种方式让赵盼儿妥协，“这样吧，你吃完了，我把前后全部告知于你。”

赵盼儿听后，将盅打开，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闻之食欲大开，拿过旁边的勺子就开始食用。

赵盼儿吃的很快，却仍不忘优雅，把盅摆在婧曦面前，示意她可以说了。

“他正在觐见官家，观他气色不错，想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红名利禄尽在手，若是能得官家恩赏，平步青云也未尝不可。”婧曦把欧阳旭如今的气态说的很贴合，并未说假。而他也如愿看到了赵盼儿眼中的光正在慢慢熄灭，只微不可闻的自问了一句，

“是吗？”

语气微微有些讽刺，清冷的面容下是波涛汹涌的怒吼，婧曦能感受到。

“盼儿，你为何不问问我是在哪里遇见的欧阳旭？”

“你在宫中看见他的对吗？”不得不说，赵盼儿的确够聪明，只一句话就让她能联想到如此之多，几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没错！”婧曦承认了，可赵盼儿的神情依旧冷冷的，目光紧锁在对面这个风光霁月的人身上，质问道，“那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我是宁贵妃之子，当今官家的第六子，赵曦。”

“你……”赵盼儿震惊不已，捂住有些合不拢的樱桃小口，一副被砸晕了的样子。她想过婧曦可能是哪家高官之子，可没想到他会是官家的儿子，是皇子。在她仅有的眼界中，她遇到过最大的官就是太守知州了，绕是她怎么也没想过居然还能和天潢贵胄打上交道。更重要的是，她还把人家当做劳动力使用了三年。

婧曦把赵盼儿的手握在手心，眼中的深情可抵万水千山，

“不管我是谁，是何身份，我只是你的南溪。”

赵盼儿看着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握住，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可她却退缩的收回了手。撇过身去，娥眉微皱，粉嫩如春的脸颊上荡漾出一抹晕红，“对不起，南溪，我……”

一向能言善辩的赵盼儿此时也卡了壳，交叠的双手扣弄着裙摆，焦躁不安。

“盼儿，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放不下欧阳旭。但我会等，等你打开心结接纳我。若这辈子你真的无法对我心动，我会以弟弟的身份送你风光出嫁，给你最好的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赵盼儿闻言微微侧头看向婧曦，一向爱笑的他眼里此刻装满的都是她，可她却看到了痛苦的挣扎和爱而不得。

一时间，她的心仿佛也被感染，疼痛开始从心口蔓延，让她如吃了黄连般张不开嘴，安慰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婧曦不想给赵盼儿施加压力，拉着她继续观赏园中景色，有时候也会说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博她一笑。两人也都心有灵犀不在讨论那些伤人伤己的话题，累了，乏了，就在小庭院里喝茶晒太阳，感受着岁月静好的魅力。

日落，就是世界动情时的颜色，毕竟那些最美好的时光都需要青春附和。

婧曦和三人告别，回到自己的府邸，不过走之前婧曦还是强行把千凝给留了下来。千凝是医毒双修，而且武功不弱，对付十几个大汉不成问题。

以他对欧阳旭的观察和了解，别赵盼儿逼急了恐怕会狗急跳墙也说不定，要知道，自古以来，百无一用是书生，最是负心薄幸读书人。这点，从欧阳旭的仆人欧阳德就已经看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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