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5章 苍兰决36

萧润与婧曦相携白头，恩爱一生，子孙繁盛，然岁月不饶人，时光总会推着人慢慢走向死亡。

在一个初雪瑞丰的夜晚，满鬓斑白的萧润用仅剩不多的力气抱住了他珍爱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含笑而逝。感知到萧润生命走到了尽头，婧曦用干枯的手搂住那已经冰冷的躯体，在微笑中随他而去。

长珩从神水厅历劫归来，凡间的一切过往都一帧一帧的在他面前闪过，心绪百感交集。有欣喜也有悲伤，在回头看向那漩涡一般没有尽头的人间，心中还存着一丝幻想，幻想有一日他真的能和婧曦长久在一起。

“长珩仙君！”丹音的声音打断了长珩的思绪，他回过头，不自觉的叫出在丹音在凡间的小名，“蛐蛐儿？”

“长珩仙君，云中君知道你为情所困，不惜以身犯险去苍盐海，还私自下神水厅入凡间，恐怕会问责你！”丹音紧抿着唇，踌躇不定，似乎是想让长珩逃离水云天，可临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身为水云天战神理应为众神做表率，有违天规，受罚也是理所应当。”长珩看向水云天最灿烂辉煌的高处，眼神透着麻木和漠然，还有一抹深深的绝望和哀伤，随后又像是下定决心，做好了一往无前的心理准备。不过在垂眸时，却又如凡间那般阳光一笑，

“不过，谢谢你，丹音！”

丹音闻言一愣，她好似刚才看到了在凡间和她朝夕相处的萧润，那个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替他挡住更多罪责。

回神后，丹音看到的也只是长珩转身离去的背影，她目送他离去，一双似水的秀眸映着万千星光，更显灼灼闪烁，眼底里透着依依不舍，还有释怀。

或许，她可以成全他！

思及此，丹音决定和长珩一同前去请罪。

长珩来到云中水阁，云中君和众仙神已经等候多时，这阵势来势汹汹，若没有一个合理解释恐怕他定会被治重罪。

果不其然，云中君率先发难，责问长珩:“长珩，你身为战神居然枉顾守卫仙界之责，因一己之私私下苍盐海，与背叛仙族的孽障纠缠不清，回天后不思反省。逃出昊天塔，入神水厅，搅乱人间规则，桩桩件件，绝不能饶。”

“兄君所指之罪，长珩认罪，可兄君所犯之罪，却比长珩重太多。”

长珩翻手将一缕祟气放出，纵然双手被缚的他也昂首不低头，那双嫉恶如仇的眼睛里充满了明朗，“这缕祟气是从兄君您的寝殿而来，这上面附着的仙灵之气，兄君想必你应该不陌生吧？”

“长珩，你究竟想说什么？”云中君纵然因为被隐藏的秘密突然被长珩发现而心惊胆寒，可长珩如今是戴罪之身，他才是被审判的那一个。此举只会被众仙认为是他临死之前的无故攀咬，根本不足为惧。

“这缕祟气为何会出现在兄君的寝殿中，兄君应该最清楚。戍卫忘川的三千将士为什么会死，兄君难道不应该给众仙神一个说法？”

“长珩，休要胡言乱语，水云天出现祟气不是一次两次，偶然出现在本君寝殿中怕也是月族奸细所为。还有那戍卫忘川的三千将士是月族想乱我水云天所杀，此等仇恨，不共戴天。”

“哼，兄君还真是巧舌如簧。”长珩怒极反笑，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他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格外地可怖，如同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齿，

“这缕祟气是你亲自炼制送给太岁滋补所用，所以才会有你的仙灵之气。你寝殿里的化魂鼎是太岁给的吧，这缕祟气你可以不承认，可化魂鼎这等邪恶之物你总推脱不了！”

“一派胡言，长珩，我本念你为水云天征战多年，护佑众生，可你心思不正，勾结月族，背叛仙界，罚你入昊天塔禁闭。可你不思悔改，妄图诋毁天君，霍乱人心，实属不能饶你。纵然你是本君胞弟，也绝不能留你祸害众生，便决定将你送诛仙台斩首，灰飞烟灭。”

云中君暴怒而起，冷酷的眼睛犹如饿狼一般冒着幽光，正死死地盯着他，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嗜血之色，令人毛骨悚然，

“长珩革去仙职，废黜仙位，你从此不再是父神东君之子，和你那临阵脱逃的母神一样，无族无姓，死后不得供奉，不入天碑，从水云天众仙谱系中永久除名。”

就在云中君坐实长珩通敌之罪后，还没等松一口气，质疑之声出现了。

“云中君息怒，长珩仙君为水云天擎天之柱，受创世东君授业，得君上亲自教导长大，说他背叛水云天，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凡事都要讲求证据，而不是一概而论，若误判让长珩仙君神陨，岂不让亲者痛仇者快？眼下我水云天无人可用，不能给月族打击我水云天的机会。”

云中君想过会有人替长珩求情，可从来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一向装聋作哑的灃沅。

一向专横独断惯了的云中君被挑衅，紧抿着唇昭示着他的心绪难平，双目都开始渐渐赤红，阴鹜目色渗着寒意。

“长珩与月族奸细勾结，众仙皆是见证，灃沅仙尊为其求情，难道不怕被株连？”云中君这算是变相的威胁了。

灃沅仿佛听不出云中君的威胁，反而淡淡一笑道，“云中君，我仙族向来讲求公平公正，若无证据，岂不就是颠倒黑白？更何况，仙神与凡人一样也有七情六欲，理智失控也是常态。就好比云中君您，从来秉公持正，统领三界不就是御下有方吗？”

“灃沅仙尊不必多言，若在求情，那便与这罪仙一同上诛仙台！”云中君见不得灃沅罗里吧嗦，他只想赶紧处理了长珩，把不利于他的流言彻底清除，至于那祟气，迟早会被收拾干净，他自信有这个能力。

为了防止长珩在爆出什么阴私之事，云中君直接封了长珩的五识。就在天兵要押解长珩前往诛仙台受斩时，丹音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一切错在丹音，长珩仙君无罪！”

丹音风尘仆仆而来，跪在长珩身边，“跟着小兰花一起离开的南溪仙子就是失踪了三万年的息山神女！”

说完，便双手掐诀，灵力转化为云镜，里面出现的正好就是婧曦消除太岁的画面。

“息兰圣印，净化祟气，果然是息山神女！”灃沅虽然早就见过婧曦，可还是要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长珩仙君为救南溪仙子于小兰花屡赴苍盐，并非枉顾天道，贪恋私情，而正是冥冥之中的夙世因缘。”丹音说的时候还看了一眼长珩，发现他正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眉眼全是被失而复得的爱情砸中的美好，心不由得隐隐作痛，

“丹音很早便猜测南溪仙子是息山神女，丹音曾在司命殿的天极镜中见到长珩仙君和一女子两次大婚景象，一次是凡间历劫，另一次便是长珩仙君与南溪仙子在众仙的簇拥和祝福下，于忘川边大婚。起先天极镜中的女子样貌模糊，丹音不敢妄加揣测，可在刚刚丹音再次去探，发现天极镜将之前景象再次展现。不同于上次，这次于长珩仙君共结连理之人面容清晰，真真切切就是南溪仙子。”

“天极镜显展示未来，从无出错，南溪仙子就是息山神女。”丹音最后一句重锤定音，让高坐云台上的云中君格外不忿，心中只可惜除掉长珩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充满杀戮之心的眼中有一丝猩红一闪而过，若是有心人发现，便知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仙神们注意力全在丹音和长珩身上，完全没有一个人看见。

“那你为何现在才说？”事到如今，丹音私心终究瞒不住了，为了不让女儿受到惩罚，灃沅仙尊只希望她坦白，现在坦白出来也好过无数谎言被戳破来的惩罚更大。

“丹音一心恋慕长珩仙君，不愿仙君寻到神女，履行婚约，才隐瞒此事。是丹音自私，不顾大局，一心追逐私谷欠，铸成大错，求君上放过长珩仙君。该上诛仙台的，是丹音！”丹音字字泣血，仿佛正承受着锥心之痛，为了救长珩，她只能再一次豁出性命。从来胆小的她在云中君面前说出了南溪就是息山神女的事实，也说出了自己因爱慕长珩而故意隐瞒南溪的身份不说。生也罢死也罢，情也罢爱也罢，她都顾不上了，她只要救下长珩，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是愿意的。

长珩曾说她没有像他那般的深爱过一个人，无法理解他的心。可是她怎么会不理解呢，她爱长珩，就如长珩对南溪一样，都是深入骨髓，爱到刻骨铭心啊。所以才在长珩跳下神水厅后，也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她要陪着长珩一起历劫。

在凡间，她成为了一名男子，是长珩在凡间的书童蛐蛐儿。长珩化身萧润，她是他一起长大的玩伴，她依然是他最亲近的人，是他的“兄弟”。他们虽然不再有前世的记忆，但骨子里的爱却没有变。萧润依然对南溪一见钟情，说她是他的意中人，非她不娶。蛐蛐儿不爱慕萧润，但却一心护主，只求他事事顺意。

凡间的一切过往，恐怕是她丹音最快乐幸福的日子，足以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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