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1章 梦华录24

婧曦说带赵盼儿去见宁栀莘并非玩笑之语，月华裙就是他为赵盼儿准备进宫的华服。

只是，还没等到进宫，婧曦这里就来了一个意外之人。

婧曦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欧阳旭，一身上好的玄色如意纹常服，旭日东升宝纹束发冠衬出他朗月清风，苍白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微微红肿得眼睛里布满血丝，眼下的乌青昭示出他最近穷困潦倒的生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跟之前见到他时的意气风发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新科探花开我郡王府有何贵干？”婧曦抬手让府卫给欧阳旭安排座位，低头喝茶时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欧阳旭前来是有求郡王。”

“哦？”

“那想必你也带了一份诚挚的厚礼？”

“正是，还请郡王屏退左右。”

婧曦摆了摆手，厅中侍女奴仆尽数退散，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现在你可以说了。”他的嗓音微微沙哑，漆黑如曜石的眸子闪动着光泽，似笑非笑，低沉的尾音蕴含着危险的气息。

“不知郡王可知夜宴图？”

婧曦神情一顿，看向欧阳旭笑容沉了下去，

欧阳旭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让对方兴趣渐起，心中高兴不已，“如今传闻圣人失德，贞洁有污，还是贱籍出身，当年先帝册封圣人为皇子侧妃时，诏书上明明写着良家子三字，若曾以色侍人，何以为清白，若欺君罔上，何以为忠贞。事情真相就藏在这幅夜宴图中，就连皇城司也在秘密寻找这幅图，可见其重要。”

“莫不是你想告诉我，这幅夜宴图，在你这里？”婧曦挑了挑眉，眸底掠过一抹玩味之色。

“郡王英明！”欧阳旭拱手先打出一波彩虹屁，接着挑拨离间，

“若这幅图真能揭开圣人真实面目，她不但后位不保，还会令天下人唾骂。这时，郡王的母妃便可登顶后位，您也不必在认那封腌臜货色为母。”

“哼，你说的倒是轻松，朝中后党影响颇深，你凭什么觉得本王有这个实力可以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

婧曦狭长的眼睛不屑的瞥过去，目光冰凉无情，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一般，似乎要将他的身体片片肢解开来，令欧阳旭感到深入骨髓的疼痛，连呼吸都艰难无比，被如此气势骇人吓的他又重新跪在地上，企图以卑微之躯博得一丝希望，

“朝中清流也会据理力争，焉能堵悠悠众口官家迫于压力，为平息众怒，也只能弃车保帅。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官家自会分得清。”

“夜宴图，呵呵——”婧曦轻声呢喃，笑着垂下眼眸，眼底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

“若郡王想要，下官即刻回去取，愿与郡王共参图中秘密。”欧阳旭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迫不及待的想邀功。

可婧曦只是笑了笑，嘴角的弧度都带着轻蔑。不止笑容轻蔑，眼神里都像裹着刀子语气更是不善，“本王对你手中的夜宴图并不感兴趣，你觉得你很聪明？本王却觉得你是愚蠢至极，先不说我和大娘娘的关系如何，就以现在我记在她名下，就是正经的嫡子身份。我现在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我大义灭亲，将我皇室的脸面任由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清流踩在脚下。天下谁人不知父皇与皇后十几年深情相许，鹣鲽情深，为了所谓的高贵出身就去开罪父皇，你是觉得我这个郡王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吗？”

这欧阳旭莫不是傻，他就算在和刘娥不和，看在自己便宜爹的份上也会敬着她。不仅仅是因为她也是贱籍出生，一个大龄二婚女人，一无亲生儿女，二无家族外戚，靠的也只是皇帝的恩宠。纵然她现在干涉朝政，可也确实提了一些利国利民的举措。若他日继位，刘氏安分守己他也不是不能容忍，可唯独底线不可触碰。

如今倒好，出来这么一个玩意儿让他反抗，这是纯粹把他当木仓使啊。

“郡王，下官并无此意，圣人心怀叵测，干涉朝政，已是名媛沸腾，若不加以制止，日后这大宋岂不是要改姓刘？”他唾沫横飞地叙述着，声音洪亮，一副义正言辞，实则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肃然的脸庞上，因为紧张和寒冷，泛出一抹掩饰不住的青灰之色，但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也只能豁出去了，挺直着脊背，

“下官字字肺腑，诚心相投，只为助郡王铲除妖后，还大宋海晏河清。”

“欧阳旭，你想借着我往上爬，想留在繁华的东京城，算计一切利益得失，我只能说你走错了地方。我没有你们清流那么多的无病呻吟，更没有怨天怨地的不得志。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前程路断，却妄图挑起皇室斗争来争权夺利，你觉得你有几斤几两可以搅动这东京风云？”婧曦慢慢走到欧阳旭面前蹲下，紧紧地盯着欧阳旭的眼睛，不放过他每一个微妙的眼神，眼神凌厉无比，目光好似刀子一般，泛着逼人的寒意，又渐渐透出一股子掩饰不住的杀机，

“你说，凭着你今天这些大逆不道之言，把你交给皇城司，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还有夜宴图，既然知道在你这里，强行取来送给大娘娘做礼，投其所好灭了你们这群小人的威风，铲除毒害，是不是也是功德一件啊？”

欧阳旭没想到婧曦会不上道，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更加紧张了，一股寒意涌上他的脊背，令他顿感汗毛倒竖，周身止不住地战栗瞬间感觉心如死灰，眼前的世界仿佛眨眼间都坍塌了，犹如废墟映入眼帘，所有的景色仿佛都失去了应有的颜色。日月都变得黯淡无光。

“欧阳旭，趁着你还能有命活，离开东京吧，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悄无声息的没了。”

男人英俊的脸上清冷无温，黑眸幽冷，氤氲着浓浓的危险气息。欧阳旭脸色煞白，两只眼睛瞪地极大，惶恐不安的脸庞上，透出难以抑制的绝望之色，他极力遏制着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两只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一双腿怎么也抬不起来，整个人都软坐在地上，眼里涌出无声的泪水。

欧阳旭看的分明，他刚才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杀意，料想自己是受齐牧指使，意图让他扳倒圣人，失去圣心，就是为了让升王继位。

到那时，他就能得到他想要的荣华富贵。

可如今，他做的一切也只是跳梁小丑在愉悦别人而已，他输了。

婧曦毫不客气的让管家把欧阳旭请出去，这渣男败坏了他一天的好心情。一个小菜鸟没什么本事还敢玩权谋，真当他好忽悠。

别以为他不知道，欧阳旭来投他肯定是有人指使，婧曦稍微一想，就猜到是齐牧在搞鬼。

反对后宫干政是真，抨击刘氏出身也是真，拥他为王那就假了。他可是知道齐牧一直是有意扶持升王为帝的，从龙之功足以让他齐牧这辈子风光无限。

此贼可恨，心思狠毒，舍出欧阳旭，怂恿自己得罪帝后，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只是，这顾千帆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天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给的证据不足以让他相信，她这里还留了一些齐牧的罪证，若是这顾千帆在不出手，他就先一步清除这颗毒瘤。

欧阳旭上门打扰婧曦自然不会瞒着赵盼儿，在度听到关于欧阳旭的消息，赵盼儿已经心如止水，淡漠至极，语气依旧不改嘲讽，

“他这是狗急跳墙了？”

如今欧阳旭在赵盼儿心目中完全就是虚伪的代表，或许之前他的确一腔热枕之心为民请命，可也在这东京繁荣里蒙了心智，堕入淤泥与黑暗为伍。

“他的背后有高人指点，不仅想扳倒圣人，还想扳倒我，他们要下一任皇帝成为他们的傀儡，其心可诛。”

“那你这些日子定要小心，那欧阳旭不是甘心低头的人，从前以为他性格宽仁，实则睚眦必报，每一个给他屈辱的人恐怕他都会报复。”赵盼儿上次差点被扒衣服毒打，就已经看穿了欧阳旭，那风光霁月的外表下隐藏的一颗狼子野心，论狠辣手段一点也不比她深恶痛绝的皇城司差。

她抬眸望来，那秋水般的秀眸里闪烁着春花般的灿烂光芒，脉脉含情，眸底荡漾着一抹忧愁。

婧曦轻柔的执起赵盼儿的双手，“我自是知道，他对我来说只是蝼蚁，从前因为你的缘故我也不想对他赶尽杀绝，可他攀附奸臣祸乱朝纲，这我绝不容忍。”

男人好看的侧脸轮廓锋利冰冷，看不出丝毫情绪，语气里怎么都透着一股子杀意，这让从来没见过婧曦这一面的赵盼儿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这不是她第一次从来婧曦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杀伐之气，还有隐隐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有一颗赤诚之心，锋芒内敛，两者矛盾却又能相互融合在一起，反而一点也不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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