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楼垚篇22

“对了，一会你陪我一起去给皇后请安吧，皇后是这世上最温柔仁慈之人。你精通医术，顺便帮皇后瞧瞧，这些时日她总是精神不济，小病缠身，宫中医士来看也看不出什么结果，我想你定有法子治好皇后。”

程少商一脸的担忧，蹙起好看的黛眉，说起宣皇后时也是孺慕之情甚深。想来，宣后定对程少商视如己出，可见是真用了心。只是不知道，萧元漪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完全把别人放在了心上，还视宣后为母，心会不会痛。

也是了，宣后两个儿女，太子慈悲仁爱，任人唯亲，身边之人将他秉性拿捏的十足。就连太子储妃族人作奸犯科，证据都摆在他面前了，只储妃孙氏哭诉几声，最后便不了了之。

仁君爱民，可这样的仁君实在太过耳根子软，一生只看的到表面的繁华，却看不到这底下深埋的肮脏。若日后登基，文帝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恐怕很快就会被外戚全部掌控，这也并不是文帝想看到的。

也难怪凌不疑会向三皇子子端靠拢，所有知法犯法者都成了受害者，那那些真正的受害者冤屈又该向何处诉？更别说这孤城之仇，他要报仇，太子首先为了粉饰太平就会第一个站出来阻止他。

如今的文帝也是这样，年纪越发，心肠就越发的软，更是念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挟恩自重，随意就能对他和皇后不敬？光婧曦自己知道的，汝阳王妃凭借一碗馊饭挂在嘴边十几年，文修君母女大闹长秋宫对帝后不敬，这些林林总总，不过都是道德绑架后的产物而已。

婧曦其实蛮同情宣皇后的，宣后名为宣神谙，是文帝多余的爱情故事。他们之间，没有相负，更没有深情不悔。宣后一生的波澜，自联姻那年嫁与文帝起。彼时，她知道他已有青梅竹马的发妻，可她自己尚且寄人篱下，是老乾安王做的投资，胜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办法，只能嫁。她这一生，胜在自知，也苦在自知。她知道，文帝从来不属于她，即便后来是她做了皇后。自由由命，自在由心。她的命甚苦，她的心从爱上文帝开始，比命更苦，因为他不爱她。三个人在一起时，她总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是如何相爱的，而她自己又是如何的多余，她从来只是他们深情的陪衬。

她的后位是越妃让的，文帝原也是越妃的，而她自己，说到底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可明白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她于文帝，爱过自是爱过的，毕竟也是数十载的患难夫妻，只因不是最爱，就不必说出来徒增烦恼了。没有爱，就没有相负，也就没有深情不悔。这一生，她遇到过一个很好的男子，也见过他情深的模样。可他最爱的不是她，情深也不是为了她。因而伤心也是咎由自取，半点也怨不得旁人。她和他，终究是差了点运气。相伴的那些年里，她想要的似是得到了，也似是从未得到。

“好，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婧曦虽不是第一次见宣皇后，但这次来请安，却发现宣神谙面带青黑之色，想来是久病缠身，若真不能医治妥帖，恐五年之后便会魂断长秋宫。

“南溪给皇后请安，皇后长秋千岁！”

婧曦与程少商给宣皇后行礼过后，程少商便如往常般立于皇后身侧，末了二人还对视一眼，颇有些母慈子孝之态。

“快快请起！”宣皇后微微抬手，并吩咐宫人赐座，在对婧曦打量一番过后，才温温柔柔的开口，“往日见你便知你是翱翔九天的凤凰，未曾想你扶摇直上，倒为朝堂做出无数功绩，陛下也曾夸你聪慧过人。予如今看着，倒是陛下所言非虚，比之那些男儿郎也不在话下！”

婧曦并不为此沾沾自喜，一派波澜不惊，不卑不亢的回答，“皇后谬赞，南溪愧不敢当，身其位谋其职，乃是臣子本分。陛下对我何家信任有加，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唯有让这份信任扎根，秉承忠义之心为万民谋福祉，这才是为官者应有的作为！”

宣皇后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是深了几许，凭添了一种圣母的光辉，可见对婧曦是十分满意。

宣后与婧曦也是相谈甚欢，因着程少商多少有些爱屋及乌，倒是中途来请安的文澄月则被晾在一边完全插不上话。

其实倒也不是插不上话，而是她自诩清高，天生觉得婧曦等官宦之女低人一等，与他们交谈更是自降身份。

可奈何宣后被婧曦和程少商逗的连连发笑，唯有她一人做冷板凳，像个外人似的。

疑心病重又有被害妄想症，婧曦和程少商让她备感羞辱，一杯茶刚送到嘴边就被她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酒卮砸在地上划过刺耳的碰撞声，给和乐温馨的大殿蒙上一层阴暗。而婧曦与宣后的交谈也就不得不被迫停止，脸上的笑意更是被按下了暂停健，尤其是宣后更是被这一声吓得脸色一白，一阵心悸。

“小五，这是予的大殿，你有何不满可以私下跟予说，如今何州牧再此，便是客，你也要留三分颜面，为何敢如此不敬？”

“母后息怒，儿臣只是觉得这程四娘子跟何娘子巧言令色，极尽谄媚，很是看不起。担心母后被小人蒙蔽，这才做出失礼之举用作警醒，女儿也是好心啊！”

五公主娇娇柔柔的说着，脸上还带着些委屈之色，明明是她在挑事反而说的义正言辞，在皇后的宫殿上动辄摔杯摆脸色，倒真让人不耻。

“五公主此言差矣，南溪只是见皇后面带愁色，所以才讲些逗趣之言。”说到这里，婧曦忽而掩唇一笑，那张本就无辜的脸上更添了些人畜无害，“若说谄媚，天下万民皆是皇后的子民，便是心存亲近之意有有何不可？只是倒是比不得五公主这一番敬母之心，如今儒学盛兴，孝道至上，五公主处处为皇后着想，倒真让南溪佩服万分。不若公主将此举推行，以摔杯折碗警醒后人之事，想来这天下父母也会觉得此举更有醒脑提神之用！”

文澄月完全没被婧曦的文字艺术给绕弯。这里面字字句句都在暗指她不孝，不仁不义，向来脾气暴躁的他拍案指责道，“好你个何昭君，你敢笑话本公主……”

只是文澄月诘问的话未说完，婧曦就立刻打断，“公主为何动怒，南溪只是觉得您品性纯良，更有几分文修君宁折不弯的风度，心中对您敬仰万分，您为何要如此恶意揣度与我啊？”

说完婧曦一副向皇后请求做主的冤枉模样，声泪俱下我见犹怜，字字句句把文澄月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字字句句看似都是赞美之言，也就只有程少商和自己知道这里面极尽讽刺之语，自己则把所有罪责但在自己身上，还一副我委屈我就是不说的乖巧模样，俨然就是一个随意可以欺负的小可怜。

宣皇后看着婧曦如此懂事的模样，心生怜爱，不自觉的便想起自己以前寄人篱下时的艰难。看看正在替文澄月求情的婧曦，在看看咄咄逼人一脸恶毒的女儿，宣后心中的天平毫无意外的偏到了婧曦这边。

“够了！”宣皇后这中气十足的一声成功呵斥住了文澄月继续撒泼辱骂，后者仍旧不知礼数在一旁生闷气，看向宣皇后的眼神都带着怨恨，着实让宣皇后心中更加难受，还有无奈。

“小五，我这长秋宫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当初既不想予对你管教而搬去公主府，那便立刻滚回去，让予的长秋宫好好消停一下！”宣皇后是被刺激的够厉害，这一次毫不避讳的斥责文澄月，可见真的被伤透了心。

婧曦没想到自己只是稍微做了一回白莲花，居然会有这么好的效果，能让文澄月在她手中吃亏，心中还挺有成就感的。

这宣皇后不得不说还真是给力！

这不禁让婧曦思考了一下，这白莲花加顶级绿茶标配还真是无往不利，难怪会有那么多直男直女中标。

宣皇后气的身子发抖，甚至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程少商上前替宣皇后抚背顺气，端茶倒水，面上更是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向来温和的宣皇后大发雷霆，就算有惩罚以往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还是因为两个不相干的外人，文澄月一张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更是怒气冲冲的冲到宣皇后。带着问责的口气怒道，“母后，儿臣才是你的女儿，你居然为了两个贱人贬斥我，还赶儿臣出长秋宫！”

“好，好，我走，你以为我稀罕来这啊！”文澄月一甩衣袖，星眸闪烁着冰冷的怒火，看向婧曦和程少商，嘴角忽地漾出一丝诡异的笑。

“你们两个也别得意！”

文澄月连礼都未行便气冲冲的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复又折身回来，“儿臣带了几个好友过几日为母后祝寿，便不回公主府了，先行去珑园住下，母后还请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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