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15）

“可恶。”

直人听到她竟然说这种话，于是咬紧臼齿，握紧拳头。

“——小姐，我问一下，你打得赢那个吗？”

哈尔达悄声问道。

他发问的同时，视线一瞬都不曾从眼前的少女身上移开过。因为他理解，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直接连结到死亡。

琉紫也同样不转头地回答：

“……在『相对机动』下——胜算约两成吧。”

这个解答导致沉默降临。

操纵虚数时间，过去曾经在刹那间，单枪匹马将包含最新锐重装型在内的自动人偶一支大队歼灭的琉紫——十分肯定地暗示“几乎没有胜算”。

得知这个事实，所有人脸上失去血色。

过去琉紫说过的话掠过所有人脑海。

——Initial-代号Y系列肆号机……『毁灭者』安可儿。

她拥有所有自动人偶中最强的战斗能力——

但琉紫上前一步表示：

“没问题。就算演变成最糟的情况，至少替直人阁下争取逃走的时间——”

“我反对！哈尔达往右！”

直人大叫着打断琉紫的话。

同时，安可儿头上飘浮的方块再度扭转。

处于应战状态的哈尔达回应直人的声音，切换为倍速运动，抱着玛丽往右跳。

瞬间，某种东西剜掉了哈尔达先前所在的空间。

方块继续扭转。

“琉紫往后！哈尔达往左！”

哈尔达仰赖直人的指示，回避接连来袭的无声无形攻击，同时在内心感叹。

（居然识破攻击——？究竟要『听』什么才能办到这种事！）

无法理解。但这是现在唯一的活命依靠。必须把性命托付给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这实在恐怖不堪，哈尔达就这么承受着苦涩煎熬。

——经过数次攻击，安可儿似乎判断那样没意义。

这次换方块本身猛烈旋转，然后停止。

瞬间——安可儿手中出现『巨大的剑』，玛丽见状发出惨叫。

“开玩笑的吧！居然操纵空间——！”

与小小身躯毫不相称、过于巨大的大剑。并不是运用齿轮技术收纳。而是从虚空中出现，然后拿在安可儿手中。

那是目前的齿轮技术无法重现的超科技。

——这就是安可儿的『固有机能』？

玛丽瞠大眼睛。

先前冻结的思考解冻、加速。

——琉紫无法使用『相对机动』。

对手不可能给琉紫启动相对机动的机会。不对，倘若启动了，即使琉紫现在能够打倒安可儿，她却会耗尽发条动力。

到时候将陷入绝境。

再加上直人之前察觉的敌人——那群敌人逼近的声音，连玛丽的耳朵都听得见了。

四十二名步兵与十八具军用自动人偶。假使在琉紫动不了的情况下正面对上，再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打得赢。

那么——那么该怎么办！？

“琉紫！哈尔达！地板！”

“哈尔达！把我扔出去！”

安可儿握住从虚空出现的剑——下一拍随即如陀螺般旋转，迅如炮弹地逼近琉紫。

琉紫千钧一发地避开这一击。同时黑色镰刀拂过地板。

另一方面，由哈尔达扔上空中的玛丽将机械枪剑一挥——

发射榴弹。

那枚榴弹不偏不倚地直接命中了已经挥剑的安可儿。

轰声与爆炸火焰、冲击。

可是——玛丽心想。玛丽确信安可儿毫发无伤。

而且这击的用意本来就不是期待造成损伤。

在火焰与烟雾包围下，看不见安可儿的身影。同时安可儿也看不见四周。

“——！”

哈尔达展开突击。

从脚踝到膝盖、腰、躯干、肩膀、手腕——全身的倍速齿轮同时运转，瞬间加速。

义体输出最大功率，使出超越音速的腕力殴击——但是——

啪。

伴随着过于轻微的声响，安可儿单手接下他的拳头。

哈尔达抽动嘴角，惊愕呻吟。

“……喂喂喂，你的缓冲结构也太夸张了吧，小小姐。”

伤了我的自尊心啊——哈尔达浅笑。他张开胸前的拳头，把掌心紧握的炸药丢向安可儿脚下。

对象是安可儿——错了。是地板。

炸药引爆。

琉紫的镰刀、玛丽的炮击、再加上金属喷流的定向爆炸——

承受不住上述接连损伤，厚度超过二十公尺的复合合金地板冒出巨大龟裂，安可儿当场站不稳。

爆炸导致外壳掀起，碎裂的合金倾斜崩塌——

确认这幕景象后，玛丽握紧枪柄。

吊在射进天花板的锚钩绳下方，玛丽不出声地发问。

（就是这么回事吧，直人——！）

这里是都市最底层——更下面加盖的机棚。

既然如此，只要使这里崩坍，再下去就是中空的行星内部。只有完全冷却的地核在那里等待，是实际上的宇宙空间。

琉紫能够带着直人逃脱。哈尔达也能够用锚钩绳逃脱，回收吊着的玛丽。

剩下的安可儿将一个人连同崩坍的地板坠入万丈深渊！

——但是——

在地板崩塌的同时，安可儿重新站稳了。

面具下的视线追逐着卷起绳索逼近玛丽的哈尔达。

方块再度旋转，巨大的剑从昂克昂手中消失了。

然后接替出现的是尖端拧成螺旋状的歪扭柱子。

三重螺旋钻头猛烈旋转——听到那个声音，直人急得喘气。

“呜哇——超不妙的声音。”

他不曾听过这个声音。只知道那里产生的运动是什么。印象中在教科书上看过的这个运动是——直人朝头上大叫：

“玛丽！三重共振连结运动引发的现象是什么！？”

直人的话让玛丽倒抽一口气。

“——共振破碎炮！？是那种大小吗！？”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玛丽急得喘不过气。

照理说那本来是在重装直升机、或是驱逐舰上配备的大型破坏兵器。无论是威力还是使用的能量，都不是能够单兵携带的东西。

重点是那个的威力甚至能够一炮击垮高楼大厦——

现在那个炮身对准了哈尔达与玛丽。

没有余力回避。

只要安可儿扣下扳机，两人就会蒸发得一干二净。

无法回避的死亡预感，引起一阵仿佛胃脏绞痛的强烈恶寒。

——有没有什么办法、得想办法才行。

思考空转。无法厘清思绪。找不到答案。知性背叛自己。在面临极限时，自觉无能。

来不及。

啊啊，不过，能够至少让琉紫和直人趁机逃走吗？

玛丽在脑海一角这么考量。

就在这时候——

“——琉紫！『阻止』那个——————————！”

直人大叫了。

““——什么！？””

听到他的叫喊，玛丽与哈尔达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但琉紫忠实地听从直人的话，挥出黑镰刀。

迅捷疾驰的镰刀刺中安可儿高举的炮身。炮身随即发出尖锐反弹声爆炸。刺进炮身的镰刀被波及炸碎。

趁这段时间，哈尔达成功抱住玛丽。

安可儿丢掉损坏的炮身，视线转向琉紫与直人。

方块再度扭转。

但是琉紫抢在那之前，在空中转一圈挥出剩下的镰刀。镰刀仿佛要殴打安可儿般猛烈伸长，从停下来的安可儿的死角勾住她的脚——使她站不稳。

但发动追击的琉紫也同样在空中失去平衡。

“直人！？琉紫！？”

玛丽的叫喊穿过瓦砾之间。

琉紫抱着直人，设法要调整姿势——但是——

安可儿再度瞄准这个破绽。

她保持站不稳的姿势，就这么攀附瓦砾——从虚空拖出新的兵器，将炮口对准两人。

……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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