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幽幽世外客（45）

依例嫔妃有身孕可擢升一次，产后可依生子或生女再度擢升，而五月中的时候，玄凌突然下了一道旨意，再度晋杜氏为恬嫔。因有孕而连续晋封两次，这在乾元一朝是前所未有的事，难免使众人议论纷纷。私下揣测恬嫔怀孕已有四月，难道已经断出腹中孩子是皇子，而玄凌膝下子息微薄，是而加以恩典。

这样的恩遇，皙华夫人自然是不忿的。然而她膝下空空，出言也就不那么理直气壮。又因着玄凌对恬嫔的娇纵，她也只能私下埋怨罢了。

后宫诸人本就眼红恬嫔的身孕，如此一来更是嫉妒，谨慎如悫妃也颇有微词：“才四个月怎能知道是男是女，臣妾怀皇长子时到六月间太医断出是男胎，皇上也只是按礼制在臣妾初有喜脉时，加以封赏晋为贵嫔，并未有其他破例。”

皇后伸手拈了一枚樱桃吃了，方慢慢道：“恬嫔几次三番说有胎动不安的症状，皇上也只是为了安抚她才这样做。为皇家子嗣计，本宫是不会有异议的。”

皇后这样说，别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而皙华夫人的抱怨，皇后也作充耳不闻。等听得不耐烦时，皇后只笑吟吟说了一句，“夫人如今恩宠这样深厚，也该适时为皇上添一个小皇子才是。怎么倒叫新来的两位妹妹占了先了呢？”

皙华夫人瞬间变色神伤，哑口无言。

而恬嫔晋封之后更加得意，益发爱撒娇撒痴。如是这样三番五次，玄凌再好心性儿终于也生了不耐烦。

后宫人多口杂，恬嫔连着几次从棠梨宫中把玄凌请走，宫人妃嫔见她张狂如斯，背后诋毁也越发多，连皇后也不免开口：“恬嫔就算身子不适，也不该如此不识大体，即便不顾莞贵嫔也要养胎休息，也该顾着皇上要早起早朝，不能夜深还这么赶来赶去。”

于是便命悫妃去好好教教恬嫔规矩。悫妃本不愿意，然而皇后开了口，自然不能推托，只好应允了。

夜间，琥珀轻手轻脚地替陵容取下数枚六叶翡翠青玉点珠钿，双手轻巧一旋便解散了丰厚云髻。她取过象牙篦子，蘸了珐琅挑丝南瓜盒里的香发木樨油，替陵容细细篦着头发，口中笑道：“小主可知，今夜恬嫔又胎动不安了。”又不屑一笑，“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招，没得厌烦。”

陵容换了一身退红的寝衣，青玉边玻璃镜中的人儿明眸流转，娇靥如花，道：“谁知道呢，或许是真的也说不一定。”

甄嬛等人以为恬嫔故技重施，十分不屑，就连玄凌也是如此认为，他梦中被人吵醒，十分不耐。翻了个身冲着来殿外来禀报的内监怒道：“怎么回回朕歇下了她就不舒服，命太医好生照看着就是！”

谁也没有想到，恬嫔这一次是真的出事了。

——恬嫔小产了。五个月的胎儿，手脚俱全，已经能看出是个男胎。

过了两日，玄凌精神好了些，依旧去上朝。他的神情很平静，看上去已经没有事了。前朝的事那样多，繁冗陈杂，千头万绪。容不得他多分心去为一个刚成形的孩子伤心。况且，毕竟他还年轻，失去了这一个孩子，还有甄嬛腹中那一个。再不然，后宫那么多女子，总有再怀孕，再为他产子的。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恬嫔也自昏迷中醒来。然而她醒来后一直哭闹不休，说是自己的孩儿是被人陷害才没了的。直闹得她宫里沸反盈天，鸡犬不宁。

恬嫔这次小产确实很奇怪。她说胎动不安其实旁人都清楚，不过是向皇上争宠撒娇罢了。为恬嫔医治的太医说她一直是好好的，直到小产那日。

调查来调查去，恬嫔服下的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悫妃送来的如意糕，太医发现了如意糕里有不少夹竹桃的花粉。

宫中种植夹竹桃的地方并不多，而悫妃自己宫苑外不远就有一片。若说不是她做的，恐怕也无人相信。加之皇上现在膝下只有悫妃的这一个皇子，很难不让人想象悫妃是否忧心恬嫔腹中的孩子会动摇大皇子的地位，所以兵行险招。

皙华夫人奉旨去悫妃宫中问恬嫔小产的事，谁想一进内殿竟发现悫妃一脖子吊在梁上直晃荡，救下来时已经没气儿了。皙华夫人已回禀了皇上，当畏罪自裁论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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