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山河令 夙愿 1

第十三章

周子舒他们走的时候，枝头的杏花才刚刚凋谢，他们回来的时候花园里的杏树已经挂了好些青青黄黄的杏子。

有人死了。

是四季山庄的人。

南歌坐在杏子树上，看着四季山庄再一次挂起白幡。

整个四季山庄似乎都陷入了一种近乎麻木的悲伤，南歌偷听丫鬟们讲话，说这已经是两年内死去的第四个弟子了。

四季山庄为晋王出生入死，周子舒也是为了荡清乱世才投入晋王麾下，可他的选择到底对不对，谁也不知道。

南歌顺手摘了一颗杏子，咬了一口被酸的呲牙咧嘴，却还是一口一口把酸杏吃下去了。

“啧。”南歌摸了摸下巴，心里忽然就有些不舒服。

四季山庄内留下的都是上一任庄主秦怀章的徒弟们，秦怀章死后四季山庄几近衰败，是周子舒当机立断带着师兄弟投靠了晋王，借着朝廷的力量活了下来。

就是不知道周子舒眼下怎么想的，估计也是不好受吧。

正想着，花园假山之后就走过来两个人，正是周子舒和秦九霄。

“师兄，我们，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了……”秦九霄似乎有些茫然无措地抬起头：“那个人，他到死还护着自己的妻女，不像是他们口中贪赃枉法之人，我们......”

“九霄，你累了，回去休息吧。”周子舒制止了秦九霄说的话，慢慢停下了脚步：“此话日后万万不可在外面说起，如今晋王是主，你我皆为臣，不可妄议。”

“可......”秦九霄还是没办法理解，这次晋城之行带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回去休息吧。”周子舒拍拍他的肩膀，背着手看秦九霄离开，自己则站在树下沉思。

剑刃刺入那人心口那一瞬间，他也有些迷茫，等血光遍地，整个府衙没有一个活口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犹记天窗创立伊始，晋王问自己为何要给它取名“天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对了，是拯救天下苍生，还天下一个海清河晏。

可以杀止杀，真的是一条正确的路吗？

师父若是还活着，又会怎么说呢……

......

......

南歌在树上蹲的脚都要麻了，看树下的人还是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翻个白眼，顺手摸了一个青杏子砸了下去。

周子舒头也没抬伸手接住了杏子，眼神一冷，原本以为是什么暗器，等看到捏在手里的是个圆溜溜的青杏子，不由得皱起了眉，抬头往手机上看去。

这么一看他就立刻黑了脸，就见穿着庄内婢女服饰的南歌正蹲在树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捧着一堆青不拉几的果子。

什么悲伤的氛围都没有了。

“下来！”周子舒黑着脸道：“我发现这庄子上就没有你不敢去的地方是吧？为了一口吃的你是能上天吗？”

“你生什么气啊大庄主，要不是您站在下面小半个时辰都不走，我早下来了！”南歌理直气壮道：“要不劳烦您让让？我现在跳下来？”

周子舒看了看她，再看了看树，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冷笑：“来，等你下来以后再给我演示一遍你是怎么上去的？”

“你小时候没爬过树？就这么上来了呗。”南歌踩着树枝轻轻松松地跳下去，用衣裳前襟兜着的果子都没跳出来。

“身手不错。”周子舒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

“多谢庄主夸奖，要来一个吗？”南歌大大方方地递出一个青杏子：“我特意挑了的，虽然有点酸，但是味道很好。”

周子舒一时也摸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有时候他都觉得对方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一些试探，可又没有什么证据。

他接过那颗酸杏，垂下眼道：“方才......你听到了？”

“嗯。”南歌点点头，也没有遮掩，就这么承认了。

“你可知，我们这次去金陵，诛杀谋逆，全府上下一百三十一条人命，无一幸免，而我四季山庄，也有两名弟子丧命。”

周子舒慢慢笑起来，眼里却闪着一丝悲凉：“你说的对，也许‘天窗’的确名不副实，合该改名才是。”

“你为什么杀他们？”南歌想了一会儿道：“私仇？旧怨？”

“都不是。”周子舒叹口气：“他勾结关外蛮人，贩卖中原百姓为奴，三年内害死的人不计其数，无数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皆是因为他。”

“那你杀他的时候后悔吗？”南歌又问道。

“不，我只是......有些感慨。”感慨四季山庄沦落为往日江湖人唾弃的朝廷鹰犬，疑心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罢了。

“......我不懂。”南歌拿起一颗酸杏伸手拨弄上面带着的叶片：“你同我说这个，是想让我安慰你？还是想要我虚情假意地夸你你是为了百姓？”

她有头一次这么尖锐地同周子舒说话，让周子舒有些惊讶，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

“你若是问我，那我就说了。”南歌啃一口杏子随意道：“你想借着朝廷势力振兴四季山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四季山庄本来就是个江湖门派，一旦涉入到党争，在掌权人的手里，只会慢慢地沦为一个工具。”

“所以你现在才这么痛苦，一方面觉得要借朝廷的势力，一方面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和道义。”

“自古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要么彻底放弃心中的侠义，去做晋王的禄犬爪牙，要么及时割肉补疮，兴许还来的及。”

一个渔家女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见解，周子舒的眼神已经开始发冷，虽然南歌的话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但手里的剑却已经出鞘。

“哎哎哎，怎么脾气这么暴躁？”南歌往后退了几步，那柄剑就堪堪停在她的咽喉上，她却一点都不担心似的，反而像是和好朋友抱怨一样道：

“本来想着临走之前给你留下点人生建议，你怎么这么暴躁啊？”

“阁下伪装身份混进我四季山庄，究竟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告诉我晋王不可信？”周子舒冷笑一声，连称呼都变了。

“不是晋王不可信，是他根本就不是做皇帝的那块料啊。”南歌闲闲地夹住放在脖颈上的剑尖，推了推发现周子舒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继续道：

“以为光靠一个杀手组织，啊抱歉，口误，天窗，光靠着天窗就能上位？眼下西南摆夷虎视眈眈，北上又有蛮人盘踞，攘外必先安内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懂，还跟乌眼鸡一样跟几个散王争地盘，啧。”

“我要是他，就想办法假装拉拢五湖盟，然后背地里挑唆他们内斗，消耗一番以后再让你们四季山庄出面收拢各个门派，用你们的江湖地位安抚各大门派，最后再北上收复失地，老皇帝又不傻，看不出来谁能干，非要走阴谋论，排除异己这一条死路。”

“再胡说，我手里的剑就往下三寸。”周子舒手里的剑尖往下压了压，南歌脖颈上立刻出现一道白印：“你若再不说出来我四季山庄的目的，休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都说了我要走了，就不能和和气气的？”南歌轻轻一抬手，手里的几颗杏子直接打在周子舒的手腕上，剑刃偏移，她往后轻轻一跳就上了树端，稳稳地站在那细细的树枝上。

好厉害的轻功。

周子舒收剑回鞘，也飞身上树，和南歌对立而望。

“这就对了嘛，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呀。”南歌俏皮地眨了眨眼，蓝色的眸子灵动无比，周子舒忍不住磨了磨牙。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方才也并未动杀心，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阿南表露过一丝一毫的恶意，他确实有些吃不透对面的来意。

“一个为了当年旧事而来的好人。”南歌笑了笑，周子舒却是不相信：

“好人？整个江湖，谁又敢说自己是好人？你倒是敢说。”

“你可真是个死脑筋，说不透啊。”南歌无奈地摇摇头，看到不远处四季山庄的弟子们已经开始围拢，撇了撇嘴道：“好吧，其实算起来，你们四季山庄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算我欠你的，日后找机会还给你，走了。”

说着一踩脚下的树枝便轻飘飘地飞出十几丈，周子舒望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叫住了要追的四季山庄弟子们。

“不必追了。”

手里的酸杏不知什么时候被捏破了皮，独属于杏子的酸涩气息沾染了手掌，绿色的汁液让周子舒想起了那昏暗雨夜里的红色血液。

【周子舒！你助纣为虐，迟早会遭报应的！我做尽坏事，就在地狱里等着看你的下场！！】

【周子舒！！】

“......走了也好。”

良久，周子舒慢慢开口，跳下树离开了，留下一干面面相觑的弟子们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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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舒啊，真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啊。

南歌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躺在一头小毛驴的背上慢慢悠悠，十分快活的样子，手里捏着一颗早已经干巴巴的青杏，看了两眼就丢掉了。

她眼下又做了易容，换上了一张面容普通的女子面具，可那双湛蓝色眼睛却是没办法隐藏。

因此这一路走来，盖因不少人都或惊奇，或害怕地盯着她不放，南歌一时有些烦，便干脆找了条白纱把眼睛蒙上，装成个瞎子。

五湖盟由五个大门派组成，还有不少小门小派类似铁锚帮、疾风帮、森罗坞这样的小门派依附。

要查当年的旧事，肯定要从五大派开始查起。

五湖盟盟主是岳阳派的掌门高崇，太湖派掌门人则是赵敬，丹阳派掌门陆太冲，镜湖派掌门张玉森，大孤山派掌门人沈敬。

根据四季山庄的记载，当年温客行父母的惨案，这几个掌门就算没有参与，也一定了解一些内情。

所以南歌带着从四季山庄复制来的地图，骑着小毛驴就滴滴答答地直往岳阳派去了。

（此时，黑白无常还在寻找南歌的路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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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你以为南歌会在剧情没开始前谈恋爱？不，她一心想搞事。

作者：周子舒，一个被骗心骗钱的四季山庄庄主，好惨的。

作者：南歌临走还拿了人家几个月的月钱哈哈哈哈哈

作者：今天更的有点晚，为了让后面的剧情连贯，今天更两章吧，等会放。

作者：捕捉到一只为本书开通了全年会员的小可爱！！给你比个心呀！！！

作者：

作者：谢谢为本书点亮了会员的小可爱们！给大家表演个笔芯！！😘

作者：

作者：

作者：谢谢大家的打赏！怎么觉得大家都好喜欢我给温客行加戏哈哈哈，别着急，温客行进化成究极体还要个两三年呢吼吼。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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