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才是鬼啊？

“啊，这样啊，难怪我记不起父母家人的下落，只记得自己被留给了祖母，难怪村子里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话，难怪这些年我只能穿着这一身衣服。”

姜芫有些落寞，其实她不笨，早就知道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却固执的想安慰自己，没关系，你只是被寄样在祖母这，等长大了会有人接你回家的。

没关系，大家只是觉得你很奇怪，害怕你，不跟你玩而已，没关系的。

“我死了，可为什么没有人祭拜我呢？像老鬼，前些年还能吸到后人上的香火，我为什么没有呢？”姜芫闭眼想了想，还是只有一片茫然。

“柳木加血咒为了囚禁你的魂魄，是不需要精确到分秒的生成八字的。”李束沉默了一下后，这才开口。

“那为什么牌位上有我的生辰八字，是有别的作用吗？”姜芫光是消化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都花了一天，如今真是对这些一窍不通。

李束沉默了，他真的该说吗？若是说了怨恨缠身，少女恐怕真的会变成厉鬼。

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李束道：“人正常死后与世界的牵连不会断，有香火供养很快便能转世投胎，若是生前积德行善，会在下一世累积成福报，若是横死的则会化为鬼魂，等时辰到了自有鬼差勾走，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应当是生下来就被取了鲜血，以你的血为引，自小夺走你的一魄，所以你自幼体弱多病，能见鬼魂，当你彻底死亡后，就会被所有人遗忘，没有任何人会记得你的存在，你与世间没有任何的联系，且魂魄不全，鬼差也捕捉不到你的气息，更是生生世世无法投胎。”

最后一个字落下，李束不意外的看到那娇小的少女抖了抖，陡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残忍了，手心在袖袍中，随是准备掐决，即便不忍，但若是少女真的被怨恨支配，化为厉鬼，他也不得不动手。

只是往生决被悄然替换成了束鬼决。

少女实在可怜，虽然浑身颤抖，却依旧珉唇默默流泪，没有任何憎恨的情绪，看着少女泛红的眼尾，李束默默将手心里蓄势待发的束鬼决散去。

少女心思澄澈，善良又聪明，应当是生前有着极好教养的，他实在不知道此刻少女会是何等难过，人终究无法对他人所经历的完全感同身受。

“这个村子其实是你的执念所形成的，你想离开吗？”语气淡淡的，但心却莫名一紧。

姜芫抬起头，朦胧的烟雨飘散的水气将对面男人的面容遮掩，她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

“其实你才是人对不对？我真是个笑话。”少女喃喃道，语气有些恹恹的。

“村里的鬼，都未有杀戮，应当去好好投胎，而不是被一直困在幻境里。”村落中的鬼，应当都是少女死前就存在的，但后来少女生死，执念画地为牢，将她自己以及那些鬼魂都关在里面。

姜芫心思通透，当下便明白，有些自责道：“都怪我，二蛋和老鬼是不是早就可以做人了？但因为我耽搁了好多年？”

从李束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女的侧脸轮廓分明，睫毛微颤着在眼下投射一片阴影，朦胧又美好。

轰然的雨声，将他的思绪拉扯，不合时宜的他想起了初遇那一刻，姜芫那个现在想起，还让他觉得惊心动魄的笑脸。

他突然就懂了，自己之所以优柔寡断，或许是因为，这个脆弱又善良，明艳又聪明的女孩，第一次相见时，就已经让他心动不已了。

“那我要怎么做？”姜芫站起身，怅然已收起，李束无声笑开，她比他想象的更勇敢。

“这村落是你执念所致，只要你想离开，这村落便不复存在。”李束看着少女，低声道，姜芫点点，表示自己要去跟二蛋和老鬼道别，还要跟他们道歉。

李束把自己的伞递过去，姜芫笑笑：“我是鬼呀，淋雨也没关系的。”

李束却摇摇头，坚持，姜芫无奈只能伸手，指间相触，白嫩的小手细腻却冰凉，是与他不同的冰凉。

李束松开手，他的阴阳伞，能稳固少女的心境，更能避免她的气息被道士察觉，毕竟小姑娘年纪虽小，却也是只极为厉害的鬼。

姜芫迈着秀气的步伐出去，李束目送少女远去后，面色骤然阴沉，那柳木至少是两百年古树所取，血咒更是极为歹毒，他并未全盘托出。

那血咒随着年月，将小姑娘身上所有的精魄都吸收完了后，没有东西吸收，便会吸食她的的鬼体，令她永世不得超生，且生魂在柳木中，被咒纹抽打生生世世，永不安宁！

将那柳木牌收好，封了两层黄符，李束起身，去找小姑娘。

村口处，小姑娘身前飘着一大一小两只鬼，远远地看到李束，一大一小两只鬼惊叫一声，然后瑟瑟发抖的化为一道黑光，钻回村口那塌了一半的小破屋里。

还一脸的担忧的看着姜芫，老鬼伸长脖子，哆哆嗦嗦的对着姜芫道：“阿芫，快跑！”

姜芫不明所以的转身，就看到一身白色衣衫的男子，两袖清风，俊美无双，她笑着：“你们别怕，他不是坏人。”

李束看也不看那两只脖子伸的老长的鬼，只低声对着姜芫道：“说完了么？”

姜芫点点头，二蛋和老鬼都知道她是鬼，但每次看到她一脸兴致勃勃说着当人的事，脸上的快乐，让他们不忍拆穿，他们配合着小姑娘，认真地演出羡慕的样子。

站在烟雨中，姜芫看着这破旧的村落，一时间有着几分不舍，片刻后她闭上眼，思绪翻涌。

随着姜芫的思绪，整座村庄开始崩塌，房屋向下塌陷，草木瞬移。

不过眨眼间，飘扬的雨水便停了，笼罩山顶的缭绕烟雾消散，月光投下一片清辉。

姜芫再睁眼，已置身于一片葱郁中，皎洁的月色投射在她的脸上，有一抹奇异的柔和，老鬼和二蛋没有藏身的屋子，只能漂浮在李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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