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沙（2）

他又回到了那条清冷的街上。空气似乎变得清新了一些，还带着点潮湿。

已经是夜里了，漆黑的天空里闪着些光芒微弱的星星。即使是伦敦的郊区也依旧有些看不清那些来自几万光年外的光芒。一想到那些星星有些可能已经不在了，留在天空中的只是他们所剩的最后一点光芒，他便又感到有些失落。不过这动摇不了他——刚刚的一顿饱餐让他有了些精神。他甚至像个小孩一样开始跳起了舞，在柏油路上的一个人的华尔兹。他幻想着自己手里正搂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路边野花的香气便是这位女士身上散发的香水味。很轻，很淡，若有若无。他不得不加深了呼吸，以确定这香味的来源；但再怎么努力也都是徒劳。路边根本没有野花，只有数不尽的杂草，就像他无聊破败的人生。

他已经一周没去工作了。

不过，想这些干什么呢？现在的他快乐无比——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意义。妻子不在了可以去找新的女人，孩子不在了可以再和别的女人生。这有什么！

他晃到了家门口前。他惊喜的发现窗户里的灯居然亮着。是露易丝，绝对是她，她怎么可能死？这都是我的梦，我的梦——

门被他砰的一声打开，撞在墙上。

“露易丝！！”他大喊。

屋内空无一人。

啊……哈啊。没事的。没事的。这有什么！

他从药瓶里倒出片药，没喝水便吞了下去。

他又出门了。回到那个柏油大街上。从远处驶过一辆车来，刺眼的车灯闪得他睁不开眼睛。不知道从哪来的一片水坑，车开过去的时候，飞溅起半人高的水花来，全部溅在他身上。

这有什么！

他继续往前走着。突然，他被一块突出来的石板绊倒在地上。

这有……

他用手支撑着上半身想要站起来，却又摔倒了。

这有什么……

他再次用双手支撑着地面，两条腿向前跪下。就在这时，一群说笑着的小孩从他旁边经过。他们大笑着，大声嚷着，虽然对象不是科勒特，但这好像激怒了他。他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但声音已经从喉咙里吼了出来。

“滚！！”

小孩们被吓了一跳，笑声被掐断在空气中。他们立刻跑走了。

科勒特跪在地上，手肘撑着地面。

这有……

泪水突然从眼里奔涌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粒又一粒，砸在石板路上，渗进石板里。

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耳边又响起了笑声，只不过，这次的笑声凄厉又惨白。

他的视野变得漆黑一片。黑暗里，他耳边的笑声越来越响，眼前出现了一堆人影，他们尖笑着围绕着科勒特，嘲笑他彻头彻尾的失败。

科勒特绝望的嘶喊着，尖叫着，捂着耳朵在地上缩成一团。寒冷淹没了他，他在深海里越沉越深……

我做不到。

顷刻，一切悲伤绝望都全部涌上了他的脑海。方才的快乐和幸福感一瞬间不复存在，巨大的落差将他一下推入谷底。

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泪流满面地发出最后一声无望的呻吟后，便昏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科勒特在石板路上醒来。他摸了摸脸，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干涸。他慢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继续向前走去。

璀璨的星空下，又一个男人活生生被生活压垮。而邮箱里等着他的，只有公司发来的辞职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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