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凝烟神情恍惚地在人群中穿梭，后边还跟着她一脸茫然的师兄。

她觉得刚才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她那光风霁月的师父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默念了几遍禅语，凝烟才长吁一口气，看着旁边默不作声的人反而感到了一丝正常——她的师父是不可能说出那种“不要丢下我”的话的，听到这句话的可能性就像筑基能越阶把元婴打趴下。

一定是听错了！凝烟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暗示。

纯钧一言不发地看着被自己拉住的那截手腕，仙人不知凡间冷暖，尽管她为着听话戴上了兜帽，手上的衣物却还是单薄的。他知道那是为了在有邪祟出现时第一时间行动，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凝烟倒不曾注意到身边人神情有什么不对劲，她的注意被白噩色的小桥上的人群吸引，纯钧见她感兴趣，温声解释道：“上元节凡人总喜爱在河面上点放河灯，借此祷告心中夙愿。”

凝烟看着桥下随河水一起漂流而去的花灯，眼睛愉悦地眯起来，看向纯钧的神情也不再那么拘谨：“师父可有什么愿望？”

纯钧看向她，她的笑意耀眼，将他沉寂许久的心意悉数激起，在心头下了一场热烈似火的雪。

“没有。”原本想对人剖白心迹的仙人却只是冷淡地回答了自己的弟子，可能是觉得太冷淡了些，又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有什么愿望吗？”

他想着，假如她有什么心愿，也许他可以为她实现，可女孩笑得明净，声音温和又坚定：“弟子的愿望，花灯载不起，谁也帮不了，只有弟子一人可实现。”

“这是师父当年教的啊。”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轻巧，却如同一只手，攥在了纯钧的心上，狠狠一掐。

纯钧随着她往前走，却偏偏难过的连泪都落不下，只是看着矮了自己一头的女孩的头顶，空出的手上捏着那支没来得及给她的糖葫芦。

凝烟停在了一家卖酒酿汤团的小摊前，扭过头去却看见她师父一脸委屈的神色。才想开口问问怎么了，却听那人嘶哑着嗓子低声问：“你……想吃这个？”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凝烟笑着说：“以往驱魔的时候，这时节都会来到这一块地方，吃一碗这摊上婆婆卖的酒酿汤团。不知师父……”

“吃吧。”纯钧打断了她的话，心中委屈与疼惜的情绪丝毫未减。

往年的这时节她都孤身一人，唯一的乐趣也许就是来到这里吃上一碗酒酿汤团吧？想到这里，纯钧不由得用了几分力度去握她的手腕，似是后悔，又好像担心。愣是拉着她的手，讷讷地被她引到那卖酒酿的婆婆面前。

那摊上的老婆婆见了凝烟，眉眼都笑得展开来：“小仙子又来看我这老人家了？”

凝烟看向一旁的仙人，看他脸上不悦的神色，连忙解释道：“婆婆是这儿的地仙，专门在节日里是守在这条街上的，能见到婆婆的非仙即妖，所以婆婆是知道我的。”

纯钧却没有在意她这些解释，只是默默捧过了那老婆婆递上的汤团，坐到一边支起的桌椅旁一口一口地吃起来。凝烟见他不甚计较，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还以为师父不会喜欢这凡间的吃食呢。

那地仙婆婆笑吟吟地舀出另两碗汤团，分别递给凝烟和跟了她一路的那位憋屈的师兄，还贴心地给两人减少了桂花糖的量。

纯钧不怎么饮酒，酒酿里那一点的酒精就已经让他红了面皮，他却贪那点甜味，依然面不改色地品味那些浮沉酒中的汤团。凝烟只吃了几口便住了嘴，小心着观察师父的面色，见他红了面皮，忍不住无奈地笑劝：

“师父若是不会饮酒，这酒酿还是少喝两口罢。”

纯钧却只是看她一眼，迷瞪着眸子继续品味，眸中染了氤氲的水光，美得令人不忍打扰。

地仙婆婆的汤团做的是极上乘的，猪油芝麻的馅儿甜而不腻，是仙界的仙人们从未体验过的滋味。她为人又心善，偶尔见凡间乞丐她也会化去仙气，邀那乞儿吃上一碗。

见凝烟劝纯钧，正邀请一位乞儿的地仙婆婆笑出了声：“仙尊不会饮酒，一会儿得麻烦小仙子照料了！”

凝烟那师兄倒笑着阻止凝烟：“让仙尊喝！喝完了才好办事呢！”

凝烟被他俩搞的无奈，衣角人拽住。那人像是真的醉了，拽着她，使她整个身体都被他拽得倾斜下去。昔日清冷的仙尊没了往日的平静，像个撒娇的孩子，抱住她的腰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叫人怎么也想不到他原是个仙尊。

“师父？”凝烟哭笑不得，抬眼瞪了她师兄一眼。

“嘶，仙尊的酒量这么差么？”那北宸的弟子抠抠下巴，难以置信地盯着抱着自家师妹的仙尊。

凝烟无奈，正想好言相劝师父松手，那人却欺身上来，将她压在桌上。耳垂被人轻轻啄咬过，没等她红了脸，那人看着她，目光朦胧着问：“你想知道什么？”

“什……”凝烟震惊了一瞬，嘴唇却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覆上。

那人用手指抵住她的唇，眼神朦胧又充满蛊惑人心的意思，她听他说：

“你和那个人，想把我灌醉以后知道什么？”

“你问，我一定全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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