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后又过了半个月,一直在外经商的柳老爷终于要回府了。接到消息后,何氏忙命下人整理打扫起来,修缮房屋、清扫院落、修剪花木等等,柳府上下忙成了一团。
莺儿一早起来便合不拢嘴,忙前忙后的分外高兴。我不禁问:“莺儿姐姐,老爷回府你怎么看起来比小姐还高兴?”
“那自然是高兴的!”莺儿的眉毛高高扬起,“你不知道,前年殷家老爷就向老爷提起过这桩婚事,可老爷舍不得小姐早早嫁人,便说让小姐在膝下再尽两年孝,待十六岁后再让她出嫁。今年年底小姐就要满十七岁了,老爷这次回来便要和殷家商议小姐的婚事呢!”
柳含烟的脸颊飞上了一抹红晕,她羞赧地将手绢在手中绕来绕去口中轻啐道:“莺儿,不要再说了,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我急着要嫁人呢。”
我嘻嘻笑道:“莺儿姐姐,你快和我说说那殷家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看小姐都羞成了这样,想必她心里是很满意这桩婚事的。”
莺儿促狭地拉长了声音道:“那殷公子呀~据说天资聪颖、潇洒倜傥,京中多少女子都对他芳心暗许呢,你说能不好么?是不是呀~小姐?”
柳含烟轻咬着帕子的一角扭扭捏捏地道:“他,他自然是极好的。”说完,她羞得用双手捂住了脸,任我和莺儿怎么说都不肯抬起头来。
中午时分,柳老爷的马车终于进了城,何氏早早携了一众家眷在门外迎接。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一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外,马凳放下,一个身穿锗色暗纹锦袍腰挂玉带扣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我私以为,柳老爷是经商之人,且家大业大,必会像城中那些酒楼、绸缎庄的老板一般方头大耳、满面油光、走路一摇三晃、人未到肚子先到。可柳老爷的长相却着实颠覆了我的印象,只见他白面微须,身材挺拔,体型匀称,虽为商人可身上却无商人的铜臭浮夸之气,望去只觉得温文儒雅沉静稳重。我原以为柳含烟那种淡如秋菊的般的气质是像她娘元氏的,如今看来倒是和柳老爷如出一辙的。
何氏等人见柳老爷下了马车,都欢天喜地地迎了上来。何氏笑着上前向柳老爷行了个揖礼说:“老爷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
柳老爷上前扶了何氏一把道:“离家数月,多亏夫人操持府中大小事务,夫人也辛苦了!”
“妾身身为柳府的当家主母理应为老爷分担,且这些分内之事又怎敢说辛苦。”
柳老爷拍了拍何氏的手,然后目光落在了苏姨娘身上,“芸儿的肚子越发地显怀了,再过月余就要生了吧?”
苏姨娘扶着肚子浅笑吟吟地走上前来,“是的呢,前些日子动的分外厉害,这几日倒安静了许多,当初怀着凝儿时也是这样,胎动缓了不久凝儿便出生了......”
“让我摸一摸。”柳老爷笑着着把手抚上了苏姨娘的肚子,“不知道是个儿子还是个女儿......”
“哎呦,”只听得旁边梅姨娘捂着肚子一声轻呼,众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去。
只见梅姨娘一脸娇羞地看着柳老爷:“老爷,许是知道您要回来了,孩子突然用力踢了我一脚,老爷,您摸摸看!”说着,她扶着丫鬟的手扭上前来站在了苏姨娘和柳老爷的中间,拿着柳老爷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老爷,这孩子可折腾了,在妾身的肚子内像孙猴子似的翻来覆去的。听有经验的嬷嬷们说,妾身这肚子的形状像一口倒扣着的锅,这要是生儿子的表现呢。”
柳老爷一听,果然很高兴,他哈哈笑着拍了拍梅姨娘的肩:“好,好,要是生了儿子老爷我重重有赏!”
梅姨娘一听顿时扶着肚子朝柳老爷福了福:“妾身多谢老爷。”说完,用得意的目光瞟了苏姨娘一眼。
苏姨娘脸上顿时一冷,她瞟了梅姨娘一眼,随即脸上又挂了笑站到柳老爷身旁。
这时,柳含烟、柳含香、柳含凝三人上前施礼,“女儿见过爹爹。”
柳老爷对柳含香点点头:“香儿越发的水灵了,”接着又看着柳含凝道,“凝儿又长高了不少,马上就要长成大姑娘了。”最后,他转过头慈爱地望着柳含烟,“烟儿,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清瘦了?”
柳含烟上前攀着柳老爷的肩撒娇道:“女儿哪有瘦呀?爹爹总是觉得我清瘦想让我多吃一些,就算我变成了胖子爹爹还是担心我吃饭少了......”
柳老爷哈哈大笑着捏了捏柳含烟的鼻子,“你是爹的乖女儿,爹爹自然是担心你!这次爹爹带回来了好多新奇的玩意儿,一会你挑挑看.....”
我看见柳老爷身后的柳含香愤愤地踱了跺脚,撅起嘴来委屈地看向何氏。何氏瞪了她一眼,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随后她上前笑着说:“老爷,知道你们父女两个有许多话要说,不过还是待会儿再续家常吧,您赶了许久的路定是很累了,快进去歇一歇,妾身已备好了酒菜给您接风洗尘呢。”
柳老爷点头:“有劳夫人了,”说着便笑着任由柳含烟挎着自己的胳膊进了大门。
前厅摆了一张乌木大圆桌,下人们鱼贯而入将菜摆了上来,有一品佛跳墙、花菇鸭掌、五彩牛柳、生烤狍肉、凤尾鱼翅、蜜炙熊掌、松鼠桂鱼、松子虾仁、鲜蘑菜心、油焖笋尖......各色菜式摆满了整个桌子,单是点心便有十数种。
柳老爷洗漱沐浴后换了一身常服走了出来,众人在厅中候着一直等他落座了才入席坐下。柳老爷讲述了此次到巴蜀经商路上的所见所闻,讲到巴蜀山险水恶时,坐在对面的何长复出声道:“姑父所言极是,古人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又有诗云‘飞梁架绝岭,栈道接危峦’,足可见巴蜀之行极为不易。”
柳老爷赞赏地看了何长复一眼,“长复书读得不错!”
何氏笑道:“不是妾身自夸,书院每次考试长复都是第一,连书院的先生都说长复天资聪颖,将来是状元的料子!”
柳老爷笑着点点头,又道:“我记得长复比烟儿大几个月,今年也有十八了吧,也该成家了,你可有中意的人,若是有就让你姑母前去相看相看,倘若合适便找个日子上门去下聘。”
何长复忙躬身一礼,一派端然:“多谢姑父的美意,只是长复一心忙于学业并无心儿女之情,待来日取得功名在身时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柳老爷摇头肃然道:“此言差矣!古人云‘成家立业’,可见古人是赞成先成家再立业的,且只有家中诸事安稳你才能专心于事业之上。你自小便在柳府居住,我们身为长者理应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他转头对何氏说,“夫人也留意着哪家有品貌皆佳的姑娘,早日为长复娶一房媳妇为何家开枝散叶才是。”
何氏望了何长复一眼,对柳老爷点头:“是,老爷,妾身记住了。”
柳老爷赞许的点点头,他朝柳含烟的碗中夹了一块蜜汁莲藕,笑呵呵地道:“烟儿,爹爹记得你最喜欢吃着蜜汁莲藕,多吃一点。”
柳含烟笑着接过来,“多谢爹爹,爹爹也多吃一点,”说着回夹了一筷子鹿肉给柳老爷。
柳老爷看着柳含烟似打趣又似叹气道:“唉,不知道我的烟儿还再能陪爹爹吃几顿饭呢?”
柳含烟显然是明白了柳老爷的意思,她娇羞的一跺脚:“爹爹,烟儿当然会永远陪着您的!”
“呵呵呵,女儿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再说殷老爷那边已经数次催促了。先前借着殷老太爷去世,殷家需守孝三年的由头推脱了,可转眼你都快十八了,再耽搁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柳含烟听后不由地咬着嘴唇,红着脸小声道:“一切单凭爹爹做主。”
我和莺儿站在柳含烟不远的地方伺候着,听柳老爷如此说,莺儿悄悄地用手碰了碰我的胳膊对我挤眉弄眼地咬耳朵道:“小姐心里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哼,有些人又该撒泼抹泪了。”说着朝柳含香的方向努努嘴。
我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见柳含香怨愤地盯着柳含烟,筷子恨恨地戳着碗中的米粒。我不解地以眼神询问莺儿:“她怎么了?”
莺儿撇撇嘴以口型示意我:“二小姐喜欢也殷公子。”
我了然地点点头,难怪了!只是这亲事已经定下了,任柳含香再怎么生气也没用。不过我倒是对那个殷公子有些好奇,莺儿跟我说过柳老爷虽是生意人但毕竟是御赐的侯爵身份,不少达官贵人都同他结交,柳夫人也常常带着柳含烟和柳含香出席京中各家夫人小姐举办的宴会。柳含香的才貌在京城的女眷中可是屈指可数的,多少官家子弟都爱慕于她有意结交可她都看不上眼,如今眼高于顶的她竟喜欢上了自己的姐夫,我着实好奇这个殷公子究竟是个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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