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战（一）

我流着泪抱着双膝坐在城郊树林的土坡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繁茂的杂草发愣。方才殷泽阵阵痛苦的惨叫声一直在我耳边回荡着，让我五内俱焚。

阿泽，阿泽......我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默念着殷泽的名字，越念心里就越张皇无措。他此时正经受着紫阳上人的酷刑，可我却无计可施救不了他！

我气恼自己无能，猛地抬起手来朝自己脸上噼里啪啦地乱扇来：“让你偷懒，让你不好好修炼，救不了阿泽，打死你算了！”

“小伶，你这是做什么！”竹子忙冲上前来拉住我的手制止我的动作。方才受了伤，这一剧烈动作之下竹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左肋额上不禁冷汗淋漓，他咬着牙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不要责怪自己了，我师叔他吞噬生灵以提高修为，此时怕是连我师父下山也对付不了他......”

“难道就没人能治得了他吗？！我很恨地抹着眼泪，却突然间脑海中一亮，对了，找娘！娘怎么说也是成了仙的，总不会连竹子师叔也打不过吧？再说了，是娘让我下山来报恩的，如今报不报恩且不说，她女儿连小命都快没了，她总不能不管吧？

于是，当下我便坐下来手指结印施了呼唤咒法，“娘？娘？你在吗？”

叫了几次才听得那头传来娘的声音：“小伶，娘在。”

“娘，我在凡间发生的一切你肯定都是知晓的，你为什么看着我被人欺负也不管？”我顿时委屈不已，哽咽着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娘，你救救阿泽吧，他就快被那个紫阳上人给打死了！”

娘沉默了许久才沉沉叹气道：“孩子，不是娘不肯帮你，万物皆有定数，皆是因果，便是娘也不可强求而行。”

“可是娘，那个紫阳上人摆明了要抓我，阿泽被我牵连，他是无辜的呀！”我哭哭啼啼地说。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后，那头没了声音。

“娘？！娘？！”我喊了几声都不见回应，心知娘是铁了心不管这件事了，便抹泪跺脚赌气道：“不管就不管！大不了我和阿泽死在一起！”

竹子见我又委屈又生气的样子不由摇摇头，他上前安慰我道：“小伶别哭了，你娘她也有她的难处。我听闻仙界人间各有各的秩序，仙界之人不能随意干涉人间的秩序，不然轻则受罚思过，重则会被剔除仙骨贬入轮回。我们不如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休养一夜，明日我和你一起去救殷泽。”

我看着竹子左襟上的血迹摇摇头：“竹子，自从相识以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次了，我不想让你再因为我而陷入险境。你还是尽早离开京城吧，明日一战我就不信我娘真得会不管我的死活！”

“小伶，你不必说了，师门不幸出了这样怙恶不悛之人，无论是为师门还是天道我都有责任铲奸除恶，再者，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以身犯险呢？”

竹子清俊的面上带了一丝红晕，他直直地看着我目光亮得出奇:“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了！小伶，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殷泽一人，只把我当作朋友。可我心里总有些不甘，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但先走进你心里的却是殷泽，或许这就是天意弄人吧。当你望向他时，你的眼睛里仿佛落进了星星一般，那样得光芒璀璨那样得柔情缱绻，我知道这一世我是没有机会了。可若有来生，我期望你会因今生对我的这丝歉疚而记得我认出我，那时，我一定会让你先喜欢上我的......”

竹子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让我不知如何回答，我心里惭愧万分，竹子真的是一个好人，我不知该如何回报他这份炽热的感情。我知道竹子是固执的，他一旦决定的事情便不会更改，我只能暗暗发誓，明日就算我拼了性命也要护得他周全。

竹子打来了一只野兔在火上烤了，我们围着火堆啃着烤兔子，因为心事沉重，只寥寥说了几句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各自席地而坐闭目养神起来。

第二日不到午时，我和竹子便赶到了南郊的荒庙。这座荒庙建在一座乱葬岗前面，有许多年头了，据说是为了镇压作祟的孤魂野鬼而建，因后来村民们易地而居，这里无人打理便渐渐荒废了。这座庙内门窗破败，枯草丛生，庙内原供着一尊两丈来高的地藏王菩萨雕像，只是这雕像如今斑驳不堪横倒在枯草中。

我一跨进庙门便见歪倒的地藏王雕像前倚靠着一个人，他浑身血污将衣服染得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脸旁，面如金纸看不到一丝血色，双目紧闭，歪垂着头，四肢瘫软，看上去仿佛没了气息一般。

“阿泽！”我肝肠寸断地朝地藏王雕像那边扑了过去。

眼见得只差一点就触摸到殷泽时，突然我似撞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一下子被弹了出去，我在空中连翻了两个跟头才落了下来。只见殷泽四周的地上倏然出现了一个上面密文流转的金色透明罩子将他罩在了里面。

我不放弃又冲上前去，扬起九条狐尾朝着那罩子挥了过去。“铮~铮~”那罩子在我的敲击下发出阵阵悠长的回音，罩身上浮起了一道道仿佛水波般的纹路。

“小心！”忽然，竹子大喝一声，他倏然身形一晃到了我身旁双掌迅速朝前拍出。原来，我一心只顾着救殷泽，竟没有留意紫阳上人何时从雕像后面走了出来。

“嘭！”双掌相撞，一阵强烈的气流激得地上尘土飞扬，竹子接了一掌后借势拉着我骤然后退。

“哼哼哼，本尊岂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救出殷泽？”紫阳上人一挥衣袖扫落眼前飞扬的尘土朝我冷笑道。

竹子面色沉郁地对紫阳上人施了一礼：“师叔，你已造下了太多的杀孽，还请早日收手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师侄，我看执迷不悟的是你吧！”紫阳上人阴沉沉地道，“我等修道之人为得是什么？不就是修成正果得道飞升么？眼见我就要成功了，你却要我放弃？这简直是可笑！”

竹子不以为然地摇头：“修道者修身更要修心，心者乃万法之宗，九窍之主，生死之本，善恶之源，修道之人当心存善念才能与道合一、与真合一、与觉合一。如师叔这般修身却不修心，最易念头纷乱，堕入魔障。”

紫阳上人对竹子的话嗤之以鼻：“小子，难道你没听过这句话么？‘欲成佛先成魔’，此时小小的牺牲算什么！他日待本尊修成正果后自会泽被天下众生！”

竹子喟然叹道：“佛魔之说本来就因中有果，果中有因，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师叔你修道只为私心，心中贪念诸多，所贪的办不到，心中依然生魔，又如何能得道？”

“废话少说！你既铁了心与本尊作对，那就别怪本尊心狠手辣不念同门之谊了！”紫阳上人阴狠狠地道，“看招吧！”

只见他双手合抱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嗨！”得的一声，双手上托于头顶，只见一团漆黑的雾气从他的体内逸出，萦绕在他周围。

那团雾气迅速的膨胀起来，将紫阳上人整个人都托浮在了半空中，我听见那团漆黑的雾气中有孩童的啼哭声、狼的嚎叫声、蛇的嘶嘶声、狗的狂吠声、黄鼠狼的吱吱声......很快，那团雾气中便幻化出了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头颅，它们在紫阳上人的头顶上张牙舞爪着，使他看起来像一只长了许多只腿的大蜘蛛。

紫阳上人缓缓伸出手臂，他的两只手突然间指甲暴涨了数寸，指尖如刀，尖锐无比，冒着森然的寒光。

“狐妖，先前本尊练功差点走火入魔以致功力有所损耗，如今，且让你尝尝本尊这五雷掌真正的厉害！”紫阳上人磔磔怪笑着，一爪子便向我和竹子挥了过来。

虽隔得有些距离，但我依旧能感觉到那爪子带着一股格外腥臭的厉风向我们袭来。厉风所到之处，地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土都被翻了起来。

“小心，这是穿山甲的爪子，最是锋利无比！若是被抓到，只怕立马会筋断骨折！”竹子出声提醒我道。

“嗯。”我点了点头，一个纵身躲过，然后与竹子对视了眼，随即我们二人飞身上前一左一右夹击紫阳上人。因忌惮穿山甲的爪子，我不敢近身搏斗，以灵力幻化出一条银色的长鞭攻向紫阳上人头顶那些奇形怪状的黑气，竹子则抽出青钢剑暗运真气于剑身上抵抗紫阳上人的森然铁爪。

紫阳上人头顶的那团团形态各异的黑影乃是他炼化了妖灵所形成的，它们从紫阳上人的身边分裂开来带着声音各异的嘶吼向我席卷而来。时而合为一体，时而又分散开来，这些黑影看似毫无实体却也极为厉害，它们撞在身上不会筋断骨折却会让你身上的皮肉如同被烈火灼过一般，顿时焦烂一片，可内里却如同寒冰浸过般冷得让人发抖。

不得不说，紫阳上人确实没有自吹，他此时的功力比之前大有增进，我和竹子合力与他缠斗了数百招也没占到丝毫的便宜。我虽打散了几个兽形头颅，可身上也大小数处皮肉焦烂之处；竹子虽将紫阳上人的衣襟刺了几个洞，可他也气息急促，嘴角溢出了丝丝鲜血。

“嘿嘿嘿嘿嘿，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紫阳上人得意的嘎嘎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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