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分魄

在箫琰的叙说中，温青知道了天庭如今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浩岚君大胆任用新人，更是学习许多自然科技，与仙法辅助使用，渐渐替代了一批只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消极怠工者。那些因为修炼了某种法则，以为除了他别人都干不成事的，近来都慌得要命，因为眼看着长江后浪推前浪，把老神仙拍死在沙滩上。

不得不说，浩岚君很适合做一个君主，知道不拘一格用人材。

温青听了连连挠头，她这是一不小心，让仙界窥知了未来科技的秘密了，会不会对未来人类的发展产生不好的影响？

箫琰看出她的纠结，宽慰她：“沧海桑田，天地几多变幻，别说是凡人，仙界都不敢说长长久久，永远存在了。宗主何必如此纠结？咱们这一宗门的主旨不就是尽自己所能，让天下苍生少受劫难吗？”

箫琰走后，温青陷入沉思。细想最近数百年的所做所为，似乎已经偏离了最初的想法。她轻易不肯插手凡人的生活了，不想沾染任何牵绊，不愿意主动付出感情。从一开始的无私奉献，到如今的斤斤计较。别人对她好一点，马上十倍还回去。别人对她有一点不好，那便是铁公鸡一只，片羽不落。美其名曰，不想沾染因果。

要来的迟早躲不过，劫，从来都是双向毁灭。

“袁不灭，我不怕你！你来吧！”

张开双臂，气息外放，霎那间无风而莲动，周身似有无数金光灼灼生辉，普通的凡女化做天地间至圣至洁的神女风华。

苏家村的村民受到圣光洗礼，仿佛心头污垢被荡涤，灵台清明，拜伏于地，口称仙姑。

温青既不在隐匿形迹，索性开了大招，直接将苏家新宅抜地而起，落入远处山林深处。抜下头上簪子轻轻一划，山与村子间多了一条大河，阻隔了村民的脚步。她又在河岸边立起两座大型水车，方便村民灌溉，以此做为交换山林的代价。

璇玑十分不满她的举动：“宿主，你在浪费修为。”

第一次，温青没有听从璇玑的话。她断开了与璇玑的思维链接，璇玑不再能捕捉情她的想法。

璇玑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直接显出形来，振动着华丽的翅膀在她身周飞翔。

“宿主，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要尽快攒够功德力，升到二十级。相信我，你会满意上主的安排。”

“上主的安排？璇玑，你是想告诉我，我这一生，也是有人安排的？”

璇玑无法回答了，它好似有些急切，又有诸多顾虑。过了一会才道：“升级之后，你的力量会增强！”

“难道不是你的力量在增强吗？”温青一但起了疑心，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璇玑，我很好奇你是如何选择我的。你一直告诉我用什么方法攒功德更快，升级之后有多少好处，从来也不考虑我是否过得开心。有时候我会想，你和我，谁才是主人。”

璇玑似乎经过了艰难的思考：“是你。你是主人。”

“既然我是主人，你就老老实实听话，别再干涉我的决定。”

点开了璇玑空间，进入洞府，小黑安静的躺在池子边，已经死去了。

温青眼角湿润，一滴泪掉下来，滴在小黑头上。紧接着，一条小蛇的魂魄升起来，围着温青盘旋不去。

温青掐算小黑的轮回轨迹，发现他其实就是少冥杀灭的小黑九魂。他被少冥所杀，看似冤枉，究其始末，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少冥其中一魂而已。可怜的小黑没有少冥丁点的记忆，却要为少冥所做的罪孽还债，在数百年的轮回劫中，无数次被虐杀而死。

这是一个痛苦漫长的过程，好在劫难已满，小黑快要解脱了。

带上小黑的魂，去无忧谷寻找殷拾郎，他依然坐在田埂上画画，画里的青青装满了几大间屋子。

殷拾郎抬头看见温青，脸色平静淡然：“你来了？还要删除我的记忆吗？”

温青颤了一颤：“你……知道……”

殷拾郎眼神迷离：“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在这一方天地里已经生活了太久。我还活着吗？”

真正的殷拾郎当然已经死了，甚至如今这个举世唯一的情蛊，温青也不确定他是否算是活着的。

她很艰难的开口：“拾郎，有时候我们自己也无法判定自己是否活着的。关键是你开心吗？满足吗？”

殷拾郎歪头想了想：“有时觉得开心满足，有时觉得悲伤难过，但又不知道为什么难过。”

温青尝试着问他：“假如你身上有属于别人的东西，你愿意归还吗？”

情蛊身上有少冥的一部分魂魄，缺了这一部分，天涯永远不可能完整。理论上讲，情蛊并不需要灵魂，只需依托一个肉身既可。但偏偏殷拾郎是没有肉身的，如果抽离了那一部分魂魄，他还能否以殷拾郎的形貌出现，谁也无法保证。

殷拾郎静静的听着，平静的可怕，也很可怜。

“好。”他说：“别人的都还给别人，哪怕是这条命，如果我因此死了，也不后悔。”

温青心神巨震，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不可否认，这的确是殷拾郎的性格。情蛊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生物啊！它就这么坚定的相信自己就是殷拾郎，至死无悔。

“你可能会有一些变化，你真的不后悔吗？”

殷拾郎忽然道：“会变得很可怕吗？”

温青无法回答：“我不知道你对可怕的定意是什么。”

他思考了一阵，似有所觉，忽然却笑了：“原来我真的死了。有时候我会记起一场雷劫，但这里从不打雷，也不下雨。原来我真的死了。”

他一连说了两遍，神情落寞。忽的，他轻声说：“你能抱抱我吗？”

温青本不想如此，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张开双臂，揽住殷拾郎。真是奇怪，好多年前即便是牵住殷拾郎的手都会激动窃喜，如今没有一点感觉了。

没有欢喜，没有恐惧。

殷拾郎压抑的啜泣了一声，然后就是痛苦的闷叫。温青扳过他的身子，只见两眼冒血，他已经亲手戳瞎了自己的眼睛。

“拾郎……”

温青喉头发梗。

殷拾郎不住发抖：“如此，我便看不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快动手吧！”

温青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再次把殷拾郎拥入怀中，一手掐决，缓缓将属于少冥的魂珠从殷拾郎身上抽离。

殷拾郎身体僵硬，他似乎有所觉察，今日一过，他便再也不是殷拾郎了。

温青一咬牙，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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