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袅袅三清茶之梵音

江南的雨，总是绵长而湿润。杨柳岸，斜风细雨，偶尔有一两个撑着油纸伞缓步经过岸边的人，戴着斗笠身披蓑衣的垂钓者悠然自得，分毫不动。背靠着湿漉漉的石墩，视线始终锁定水里的钓竿，淅淅沥沥的春雨润物细无声，鱼儿欢快的偷啄食物，扬长而去。

红梦楼

“娘子，您怎么开窗了啊？昨个儿受了凉，这会儿下头厨房还熬着风寒灵，您别总是图一时之快，折腾自个儿身子啊！”丫鬟翠柳叽叽喳喳的声音，惊醒了趴在窗台上盯着那垂钓者晃神的梵音。

红梦楼花魁梵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人更是如同那蟾宫谪仙，令人神往。靖国可以不识靖国国君，却不可不识濮阳城梵音。

“哟，这雨下了快半月，这人天天在这里钓鱼，怎么也不见他钓到鱼啊？娘子，咱不看了，咱回屋里去吧，你看看你手都冰凉了。”翠柳拿了厚厚的披风给梵音，细心给她系上绳子，看梵音依旧念念不舍地看向对岸伫立雨中的人，轻声劝道：“娘子，国公府刚递了帖子，三日后国公爷六十大寿，让咱们您去呢。妈妈已经应下了，让咱们准备准备。”

被拉着走，直到看不到那个人了，梵音终于收回视线，淡淡点头道：“我知道了，把药端来我喝吧，有些乏了，今日不想动，你去告诉妈妈。”

翠柳还欲再说些什么，看了眼梵音的脸色，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退了出去。

等翠柳退出去了，梵音轻轻抚摸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总觉得她白皙的手腕上不应该是这什么翠环金环。应该是什么呢？梵音拧眉问自己，脑海里模糊一片，她没有答案。

看了看被翠柳拉上的窗户，梵音又站了起来走过去推开，对岸杨柳依依，风雨交加，那石墩上空荡荡的，刚刚那里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冒雨垂钓的人，似乎只是她眼花。

梵音抿了抿粉嫩的唇，突然有些心浮气躁。她解了薄薄的披风上的绳子，觉得翠柳系的好紧，让她呼吸不畅。缓步到外间，梵音坐到自己的古琴前，抬手轻抚，瞬间悠扬的琴音以梵音为中心向红梦楼四周扩散。

灯红酒绿的红梦楼里，灯红酒绿，推杯换盏寻欢作乐的人太多，嬉笑怒骂之声不绝于耳。突然，砰的一声闷响，喧嚣火热的大堂里被扔进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有人屏住呼吸上前去查看，发现那是一个被折磨得鲜血淋漓，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人。

“啊！死人了！”尖锐的尖叫声几乎划破在场众人的耳膜，人群被这一幕吓得疯狂退散，四散而逃，瞬间叫嚷声呼救声交织成了一片。

“花魁呢？叫这里的花魁出来。哈哈哈啊……大爷刚逮着这恶徒，马上就有赏钱了，大爷要花魁梵音来陪。”不知什么时候，红梦楼门口站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乌黑怪异的大刀，笑起来唾沫飞溅，一口黄牙看得一些自命不凡的读书人连呼粗俗不堪。

“哎哟，这位大爷啊！您怎么把这江洋大盗的尸体扔到咱们这红梦楼来了啊？哪有您这样找乐子的啊？”楼里有眼色的小厮上去确认了那血肉模糊的尸体，确实是官府一年前悬赏的江洋大盗后，屠妈妈啰嗦着身子陪笑着往门口跑，一边跑一边劝着那男人。

眼看着屠妈妈动了，见多识广的各个陪酒娘子们也都强忍着不适，安抚着自己的客人们，至于那大堂中央的尸体，也早就被小厮们给拖出了红梦楼。

“怎么？你林大爷千辛万苦拿下这贼子，终于可以去换赏钱来讨花魁娘子相陪了，还要讲究沐浴焚香不成？你这老鸨，你给本大爷滚开，叫梵音那小娘们过来，本大爷要找梵音。”一把推开屠妈妈，自称林大爷的男人扯着嗓子愤怒大吼道。

“啊哟，我的爷呢，梵音前几日受了凉，今儿个不接客。您体谅体谅，奴家给您找其他的行不？您老别吊嗓子，来来来，咱们上楼，奴家给您找个知心人，安抚您多日奔忙辛苦，好不好？”不管林大爷如何怒目而视，屠妈妈始终笑脸相引。

这样的闹剧，这红梦楼日日都会来这么几次，虽然不会常常有尸体突然被扔到面前。但是，来这红梦楼寻欢作乐的人，也大多见惯了世面，刚开始的惊慌之后，又开始沉浸温柔乡了。

六楼的梵音自顾自抚琴，一侧翠柳把她喝了药的药碗收起来，轻声道：“娘子，今个儿楼里送了新鲜的鱼虾过来，可要用些？我吩咐他们做了送上来。”

停下手，梵音起身，恹恹摆手，倚到软榻上轻声道：“不用了，没胃口。淮阳侯是不是还等着呢？带他上来吧，今夜就他了。”

红梦楼梵音，倾城绝世，日日访客不断。然而，客人挑她，她亦挑客人。她独独喜爱不苟言笑，信佛的男人。顺眼了，与人春风一度，甚至留宿上门皆可。不顺眼，万金亦休想换她一笑。

一楼大堂，有小厮下来高声唱：“梵音阁今日留客，淮阳侯。余下诸位，请明日早约。”

三楼某房间，拎着佛珠身姿挺拔的男人长腿迈出，身后跟了一群身姿笔挺腰佩长剑目光如炬的护卫。一身紫色锦袍，面无表情的男人龙行虎步，在一群男人或艳羡或嫉妒或愤恨的目光中拾级而上，姿态从容。

“翠柳，给淮阳侯看茶。”梵音执了笔在抄写佛经，注意到步入房内的身影，对身侧的翠柳吩咐道。

“梵音在忙吗？看来楚云来得不是时候。”淮阳侯楚云挑挑长眉，一颗一颗拨弄着佛珠，不咸不淡道。嘴里说着来的不是时候，长腿迈进，确是不请自坐了。

“侯爷严重了。每日闷在这楼里，总要找些东西打发时间不是？”随手将毛笔递给翠柳，梵音起身来到桌前，奉上茶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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