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昆仑

明月

陈楠欠身先为李拂晓斟了一杯茶​:“半步天人，恭喜。”

“手艺不减当年啊。”李拂晓呷了一口，感叹了一句，“本来不应当​是我先跨出这一步的，真不知道裴素那老家伙怎么想的，这么合适的机会不自己留着，偏偏送人。”

“天人境也被称作大长生，按你现在的修为来看，”陈楠不温不火地问着。

“小长生罢了。”李拂晓苦笑，“都说第十境之上为天人，其实不然，第十境之上又有大小长生，在这之上方才是真正的天人。”

陈楠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起来​，但很快又舒展开来。手里的茶盏晃着:“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前两日我在北境偶然间听到消息，新晋仙门门主姜女，不日即渡大长生劫踏入真正的天人境。”李拂晓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出，​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以姜女的天资，加上道骨，很奇怪吗？”陈楠并不震惊，依旧静静地品着茶。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李拂晓定定地看着陈楠。

“侥幸推演出来的罢了。”陈楠放下茶盏，回看李拂晓。

“......”李拂晓不知道怎么说，“你就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陈楠轻轻说着，“大长生又如何，天人又如何，她若还敢来找我，我再不济也要让她掉一块肉再走。”

陈楠似乎并不看重自己的性命，将手里的茶递给沈洛尘。

沈洛尘在一旁如坐针毡，连陈楠给他倒好的茶，有些呆滞地坐着，陈楠见状放下茶碗，轻轻拉过沈洛尘的手，让他坐得离自己近一点。

陈楠的这一举动被李拂晓尽收眼底，李拂晓对这个陌生的小人儿有所疑问:“这是？”

陈楠抬起头:“我徒弟。”双手再次捧起茶碗吹着气，同时还不忘白李拂晓一眼:“把你的气息收敛点，吓到我徒弟了。”

李拂晓不以为意，一边笑着一边品茶:“刚刚进入小长生，炁有点控制不住，见谅见谅。”

“那就离远点。”陈楠无情的话语让李拂晓不禁被茶水呛了出来:“陈楠啊陈楠，你来真的？不是我说，故人来访，连个像样的宴席都没有，如今还让我离远点？”

“喝都喝了，”陈楠绞着手，将沈洛尘从李拂晓的气场中拉出，“解渴一样的饮法倒是浪费我的茶叶。”

“别，从武陵出来的人那个不知道你陈大小姐的脾气。”李拂晓吐了吐舌头，“也就是我喝完了，要是剩下了，你还不劈我百八十次。”

“小长生了，还这么胆小。”陈楠摇头，“真不知道当年李月圆怎么看上的你。”

李拂晓一时语塞:“我可没做什么。”

“谁说你做什么了。”陈楠不屑的说，不经意地一瞥间，她看到了李拂晓腰间的长剑，顿时来了兴趣:“李月圆送你的青莲剑还留着呢？”

李拂晓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没有合适的罢了，等我有时间......”

陈楠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拂晓:“死鸭子嘴硬，裴素的剑阁里宝剑可不少，你俩这过命的关系，剑阁里的宝贝不是随便你挑？什么纯钧，太阿，七星龙泉......”

陈楠越说，李拂晓越后悔，早知道把青莲剑扔家里了，此刻的他只想抽自己两巴掌，为什么不抽陈楠？答案显而易见，因为不敢。

“现在敢带着青莲剑外出示人了？”陈楠挑了挑眉，“李月圆当初赠剑之时为何不敢相见？”

李拂晓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良久，颓然地坐在一边。

陈楠不去理会他，自顾自继续说:“能让堂堂的昆仑道宗传人三番五次放下身段去求人，李拂晓你还是头一个。”

“当年昆仑道宗被仙门所覆灭，而她作为当代道宗传人，重振道宗才是她的主要责任，我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小剑客，何必纠缠于儿女情长？”李拂晓苦笑，但眼神中带着些说不出的意味。

“有时候，你也许是错的。”陈楠恨其不幸哀其不争一般，“你根本就不懂她真正需要什么。我告诉你，现在月圆就在中州，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就去看一看吧。”

“中州何其之大，茫茫人海中寻一人，谈何容易。“李拂晓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抗拒之意。

“别哄小孩子，谁找不到李月圆我都信，你找不到？骗鬼呢。”陈楠坐直，看向局促不安的李拂晓，“美人赠剑，看样子是给错了人，枉费佳人一番心思。”

李拂晓低头，却不做任何回答。

“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心动么。”陈楠咬着牙，略微有些发怒。

李拂晓长长地叹了口气:“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就算我去找她，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懦夫，反正话我是带到了，做不做看你的了。”陈楠加了一句，“她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的答案连自己都无法说服，那就别白费力气了。”

“是啊，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李拂晓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楠冷笑了一声，清冷的声音传入李拂晓耳中。

“既然有情，为何不敢再上昆仑山？”

李拂晓的身形蓦地一滞，轻轻叹了口气，衣袍无风自动，青莲剑铮鸣作响，

那一年，二人初见，月光下的惊鸿一眼，

一名道家长生仙，一位逍遥江湖客，

人间多惆怅，世事不快活，

长生人不得长生，逍遥客未曾逍遥，

梅花六爻推演，八字相符，天作之合。

“此心皎洁如明月，天涯何处不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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