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力

我就跟着叶洛进了刑部的官衙。

长吉低着头跟在我身后，行止间都带着深宫禁苑的谨慎。

叶洛带我进了他办公的屋子，给我倒了一杯茶。

茶汤是浓的，但是并不是很好的茶，喝在嘴里，没有香气，只是一味的苦涩。叶洛在刑部做事，贵为皇子，但是也只有一间狭小的可怜的隔间，屋子里摆了一方桌案和一张硬木圈椅，桌案上摆满公文，凌乱不规整。

他要我坐，但是只有一张圈椅，我也不好坐，于是推着他让他坐下，然后扶着桌案，跳到他膝上坐着。

我是背对桌案坐下的，因为不好去看叶洛桌子上那些公文。叶洛愣了愣，低下头笑了笑，轻声说，“还好有个单独的隔间，若是和那些同僚挤在一起，七哥都不知道怎么招待你。”

我觉得他看起来，很有些难过。

我最有分寸了，因为叶洛看起来已是很有决断的样子了，脸色苍白，嘴唇抿起来的模样，又憔悴，又冷厉，是以我也不去追问他的私事，而是把脑袋缩在他怀里，静静思索待会儿要怎样从他口中得到我想要的话。

叶洛拥着我，静了一刻，忽然低声道，“妙妙，跟着你的那个宦官，是怎么回事？”

我抬手抓住叶洛的手，我的手在发抖，于是带着他的手也开始发抖。

“我不知道……我陪同父皇狩猎，然后，然后……”我瑟缩着，作出一副惶恐到了极点的不安模样。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想要把近来发生的事情都说成是父皇对我的逼迫，但是叶洛比我想象得要敏锐，他忽然抬起手，捂住了我的嘴。

他的手这次是真真切切地在发抖，我茫然抬头，看见他的嘴唇也在发抖。我在冷宫里住了这么多年，见过的死人不在少数，而这一刻叶洛的脸色不比死人好看多少。

“不要叫，妙妙……”叶洛的牙齿也在打颤，他像是冷到了极点，哆哆嗦嗦地解我的衣裳。

我惶然不安地看着他的面孔，他的袖口拂过我的面孔，我在他袖子里闻到一缕悠长的香气。

凛然而寒冷，夹杂着肃杀的血腥气。

我的衣襟在叶洛手下敞开。

他看着我身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痕迹，静默了一时，手指反而稳定下来，一言不发地替我合拢衣襟。

“我这里……也没有药……”

我以为他镇定下来了，但其实没有，他说话时声音抖得那样厉害，悲凄尽数压抑在嗓子里，沉坠坠的，声音也只剩下一点点。

因为长吉就在门外，他猜得出来我身上的印记是谁留下来的，当然不敢声张。

他不敢对上我父皇。

大概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做皇帝的父亲把一向不受宠的孩子拉上龙床，这个孩子除了在玩腻之后被赐死之外，哪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我一句话也不必多说，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就足够了。

他抱着我，反而慢慢镇定下来。

“妙妙。”他轻声叫我的名字。

他的神色镇定下来，拿手指，在我手心里默默写了两个字。

我分辨着他手指划过的痕迹，慢慢拼出这两个字的形状。

一笔一划，是“宗室”。

我瞪大眼睛看着叶洛，他同我对视，神色镇定。

我想，我找到了站在皇子背后的势力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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